蘇子煜告訴了筱薇自己的打算,準備替父上場,在蘇老将軍發現之前先行帶兵突襲。
從雲中城南邊的一座小山繞到敵軍之中,力求能一擊即中。
筱薇貪戀的靠在蘇子煜的懷裏“我會是你堅實的後盾,你隻管去做你想要做的,我會在城樓上爲你守好最後一絲防線。”
“對不起,我們相識時間這麽短,就要你爲我犧牲如此。”蘇子煜擡起筱薇的臉“但我更想你好好活着,答應我,不論發生何事,一定要保全自己。”
“好。”
第二日淩晨,蘇子煜帶着一隻百人小隊去了城南,一夜未睡的筱薇去那些已經沒人的店鋪裏尋了一身紅衣穿上,撿了把有些殘破的劍提在手裏,一步一步走上城樓。
城樓的樓梯兩邊,躺了許多身負重傷在小憩的士兵,他們大多的盔甲都已經破損,身染血迹。
地上到處都是塵土和血液,斜插着的軍旗已經看不太清上面的圖案,走到城樓之上,除了盯梢的士兵,就隻有映入滿目的蒼涼。
筱薇慢慢的走到城樓的中央,緊握着手中那把不知還能砍傷幾個人的破劍。
“山兮河兮,萬年不變,人兮心兮,今又何在。”閉着眼感受着飄着血腥味的微風,拂過臉也拂過心上。
遠處匈奴大軍的一側有些騷亂,不是蘇子煜而是蘇老将軍,他也提前暗自出發了。
是啊,他肯定最是了解自己兒子,知道這一時的答應不過是敷衍之詞。
突然間,筱薇心酸得想掉淚,直到現在,蘇家父子還在爲那個一心要鏟除他們的聖上而盡忠,也爲他在守護這片在筱薇眼中不值一提的江山。
身邊圍了不少士兵過來,皆是被對面的騷亂驚醒,不明情況的不知如何是好。
蘇子煜的副将走到筱薇身側“薇姑娘,将軍吩咐我來帶你走。”
“去哪兒”
“一個安全的地方。”
“那他還會來找我嗎”
副将默默不言,垂着頭捏緊了手中的佩劍。
“我不去了,我在這裏等他,他若回不來,我哪兒也不去。”
蘇子煜的命令還在耳邊,副将不敢忘卻,猶豫了再三準備強行帶走筱薇,剛走近了兩步,就見筱薇提着劍指着“這城中已經沒了指揮,你是副将,此時應該擔負起責任。”
“薇姑娘”
“如果不出所料,匈奴馬上會發起進攻,你立即去集結将士,死守城門”
副将在原地不知該如何,一旁整裝而來的張道士走過來拍了拍副将的肩膀“按她說的做吧,替你的将軍守好他的城。”
筱薇見那副将猶豫再三後,終于是朝着自己行了一禮,轉身去排兵後,沖着張道士笑了笑“你怎麽還沒走”
“我來看看能幫上你什麽。”
“最怕死的張道長,今日是怎麽了”
“雲中城失守,邊鎮也不會好過,與其在那裏等死,不如來此搏上一搏,也許能搏出一條出路。”
筱薇看了看在不遠處駐軍的匈奴大軍“你覺得還會有出路嗎”
“蘇将軍不是已經準備好拼死一搏了嗎”
“我不會讓他死的。”
二人話音剛落,右側的匈奴發出了一陣狂呼,即便相隔不遠,也難以遮蓋那片喜意。
筱薇的心猛跳了一下,急忙向聲音來源看去,那應該是匈奴的騎兵駐紮地,此時已經皆是整肅上馬。
蘇老将軍帶領的隊伍如今之剩他一人,被打落下馬圍在一堆匈奴騎兵之中。
匈奴并沒有殺了他,而是像逗弄着圍欄裏的野獸一般,嬉笑怒罵,推搡着,侮辱着。
蘇老将軍骨子硬,幾次想抹脖子自盡,都被打落了佩劍,本就滿是泥污的臉,更是看不清表情。
另一邊的蘇子煜小範圍突圍成功,剛準備隐遁回來,同樣也是接收到了這個場面。
城樓上的人看着蘇子煜帶着爲數不多的人數次想要沖過去,皆是被攔下,若不是蘇子煜身旁還有些人,此時怕已是和蘇老将軍無二了。
每一個看着的人都在痛心,明明咫尺卻似天涯,這其中的鴻溝不僅是兇惡的敵兵,更是家與國的悲壯。
筱薇摸出袖中的那張符紙,像是看婚書一般的細細看着“不能再等了。”
還未等得及筱薇的動作,蘇老将軍已是不堪重辱咬舌自盡,倒在地是眼睛瞪得來大,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匈奴兵。
蘇子煜的精神意志一下就垮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再是沒有争鬥之力,隻能仍由着身側的人拖拉着後退。
“父親孩兒不孝。”筱薇即便遠在城樓之上,卻也像是聽到了蘇子煜的話語聲,沉重猶如千斤巨石在心。
“我還沒過夠啊”筱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紅衣“我還沒嫁給你呢。”
轉而擡手舉起手中的劍,狠狠地插入心口,血液汩汩流出,染透了那張符紙。
張道士心疼的閉上眼“值嗎”
“值得。”
筱薇将那張符紙扔在半空,看着符紙漸漸泛出血光,照亮了整個城樓。
而胸口的血也加快了流動速度,全部彙入黃符之上,猶如迤逦的奇景,一人,一紙,照亮一整座城。
“諸天神佛,信女筱薇,願交付永生永世,召陰兵過境,還我大好山河”
筱薇雙手合十,閉上眼虔誠的祈願着,本以爲不會有多大動靜的張道士在看到城樓下的奇景時,整個腦子都糊塗了。
土壤裏突然翻湧出數以萬計的看不清全貌的人,或說是鬼,大多殘胳斷臂,但又井然有序的舉着兵器列着隊形。
面對着匈奴的幾萬大軍,這些魂靈毫不示弱,本着打不死的魂體撲向陣營,不一會,就已經占據了優勢。
看到這個情形的蘇子煜終于緩過神,猛然回頭看向城樓上那個衣決飄飄的女子,孤身站在最高處,凄冷而獨立。
筱薇一直看着蘇子煜的背影,直到這一轉身,仿佛帶盡鉛華,與自己夢中千萬次的夢境相重合。
“墨”筱薇喊出了那個心底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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