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少做夢的染靈這次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夢中的鬼神一身黑衣背對着自己,而自己拼命努力着一步一步的想要與之靠近,但每一步都沉重異常,灌了鉛的雙腿不停使喚,始終都無法輕易擡起來。
自己身後的丘懷一身血污呼喚着自己,雖無法轉頭但鼻息之間都是血腥味,像是中了邪一般隻能直視着鬼神的背影,直到染靈努力走了仿佛一個四季,才終于是能伸手碰到鬼神的衣角。
而讓染靈魂牽夢繞的鬼神那張臉轉過來時,卻是毫無感情的拔下染靈頭上的簪子一把插下。
染靈縱是在夢中也覺得胸口疼痛異常,被簪子插入的地方血液噴湧而出,而鬼神冷笑了一下揮手招來了一堆厲鬼,厲鬼朝着染靈蜂擁而上,無法反抗的染靈任由厲鬼分食着自己。
在厲鬼的錯影之間,染靈看到一身是血的丘懷倒在了地上,他的手還在努力的伸向自己“縱是黃泉奈何也可下,唯願卿得一自由身。”
“不要!”染靈大喊着醒來,坐起身後才發現那隻是個夢,染靈看着枕邊的木劍陷入了沉思,在榻上坐了良久才堪堪起身,緩步到梳妝鏡前坐下,緩緩的開始梳妝。
将素日的溫婉的飛仙髻放下,把所有頭發束成一束紮于頭頂,發尾任其傾洩而下。面上化了一個較爲濃豔的妝容,飛眉入鬓,眼尾嬌豔,連嘴唇也抹得血紅。
起身尋了一身血紅色的衣裙穿上,再将盒中的招魂鈴拿出系在腰間,血簪入髻,染靈臉上挂着一抹暧昧不明的笑容朝着正殿走去。
路上經過一列巡邏的侍衛隊,見着染靈皆是愣了愣,因着染靈這個一向看起來如春風和煦般的人,此時卻像是一個鬼魅從眼前穿過。
染靈來到正殿,屏退了一旁站着的侍婢,自己迎着這地界的陣陣陰風走了進去。
座上的鬼神看見染靈有一瞬的失神,染靈臉上帶着從未有見過的表情和裝束,蓮步款款向着自己而來,像是那吸人精魄的邪魅一般,讓這殿内頓時失了光彩。
染靈臉上始終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緩步到鬼神身側坐下,将手搭上案幾斜倚着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鬼神“大人事務可處理完了?”
鬼神不自然的回過頭看向桌上的冊子,輕咳了一下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你有何事?”
“也沒什麽。”染靈手撐着臉伏在案幾上“隻是想大人了。”
染靈看着神色極度不自然的鬼神勾了勾嘴角,将閑着的另一隻手搭上鬼神散落在案幾上的衣角,有一搭沒一搭的玩着。
鬼神心猿意馬的看着冊子,心思卻被染靈玩的衣角全都引了過去,見染靈似乎是玩膩了衣角,又靠近了些,右手撚起一束鬼神的頭發看着“大人爲何真身是銀發呢?”
“許是太過操勞。”
染靈好笑的歪着頭看着鬼神“那大人還整日抱着這些冊子?”
鬼神淡淡的收回染靈手中的頭發“你坐好。”
此時的染靈極爲像那人界的登徒子一般,一隻手撐着頭将整個身子倚在案幾上,坐得極爲散漫,臉上的表情暧昧不明,眼睛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鬼神。
散落的血紅色衣裙鋪在鬼神身側,與鬼神的純白色衣衫形成強烈對比,狀似不相容卻又格外和諧。
染靈并未聽鬼神的話坐好,仍舊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未改,隻是又閑下來的手卻是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雖然敲得極爲緩慢,但卻聲聲扣入鬼神心中。
鬼神似乎終于是耐不住性子,放下手中的冊子擡頭直視着前方,話卻是在問着染靈“你想如何?”
“我什麽也不想。”染靈順勢靠近鬼神,将頭輕輕放在鬼神的手臂上“隻是想待在大人身側。”
“你之前不是還甯死不屈?”
染靈低頭淺笑了一下,雙手也搭上鬼神的手臂“從前總是清醒克制,如今倒是覺得死都不怕了,還顧及什麽呢,不如及時行樂,好好享受。”
鬼神側過眼看了一眼染靈,雖然臉上仍舊是冷冷的神情,但眼中卻是柔了下來,被壓着的手臂隐隐有些酸麻,但也并未扒開染靈“想通了?”
“通得不能再通了。”
染靈将頭靠向鬼神的上手臂,目光莫測的看着殿門遠處的人影,進來的幻乍一看還以爲染靈靠在了鬼神的肩上,隻得急忙低下頭的“參見……大人。”
鬼神縱容着染靈靠着自己,也任由她拿着毛筆在一旁的紙上亂畫,看了看殿下恨不得将頭垂到地上的幻,正色道“何事?”
“黃泉已經全部處理幹淨。”
染靈擡起頭看向鬼神“黃泉?”
“嗯。”鬼神點了點頭“你傷于那處,所以是殺盡裏面的浮屍和殘魂,如今黃泉便隻是一條橫隔兩界的河了。”
染靈好似開心的抿了抿嘴“殺得好。”
殿下的幻覺得今天的大殿格外的不對勁,總感覺有陰風陣陣掃過,連自己這個受了地界幾千年陰風的都覺得背心涼涼的,思來想去許是因爲身上未幹的黃泉水,許是因爲座上的人太過詭異。
就在幻迫不及待的想要退出殿内時,卻是聽見染靈開了口“大人,可與染靈喝兩杯?”
鬼神看着染靈毫不顧及的伸手捋着自己的衣袖,面上雖然十分慵懶,眼中卻有一絲期待,便忍不住應了下來“好。”
“那便有勞幻大人多去搬點好酒來了。”
染靈見幻慌不擇路的退出了殿内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大人您瞧,幻大人這是怎麽了?”
“定是因爲你太放肆了。”
“可是大人……”染靈又好奇的拉起了鬼神胸前的頭發“不就是喜歡我放肆麽?”
鬼神一把拉過染靈,染靈也不掙紮,直直的翻身倒入鬼神的懷中,而鬼神将染靈攬在懷裏,伸手摸了摸染靈頭上的白玉血簪“你若早如此乖巧,本座也不必費這麽大的周折了。”
染靈将鬼神的發絲纏繞在自己食指上搖着,眼睛卻是靈動一撇“大人這是何意?”
“本座爲了尋你,險些散盡神識,且跟随你在邊鎮,造了一個鬼市,就爲了逮住你。”
染靈聽到這話心中有一絲動搖,不過片刻後就将此掩埋了下去,如今自己便是要将那些想做的、該做的都做完,這樣最後不管得到什麽結局也算是無憾了。
鬼神攬着染靈的手甚是輕柔,仿佛染靈是一個瓷娃娃一般,稍加觸碰就會碎裂,染靈感受到卻不以爲意,放松了整個身子靠在鬼神身上,繼續玩着鬼神的發絲。
待幻拿來的酒被二人喝得七七八八的時候,鬼神仍舊是一臉清明,倒是染靈的眼神有些迷離了。
酒壯慫人膽,染靈倒是放得極爲開,整個人趴在鬼神的後背之上,将下巴擱在鬼神的右肩在其耳邊“大人,你可有什麽弱點?”
鬼神側眼看着染靈并未說話,染靈眨了眨眼“即便鬼神殿再安全,染靈心中也是有些惶恐,結界不撤,大人将靈力還給我好不好?”
鬼神依舊默默不言,染靈也不心急,繼續抱着鬼神的脖頸,慢悠悠的喝着酒,偶爾轉過臉笑吟吟的看看鬼神的側臉,鼻尖劃過脖頸之處,滿殿之内皆是暧昧的氣息。
染靈也不知自己何時醉倒了,醒來時已經是在鬼神的寝殿中,看了看自己除了滿身的酒氣衣衫發束皆是完整,放下了心慢慢走出了裏間。
“醒了?”
染靈對着鬼神點點頭,走近其身側見鬼神手拿一本卷軸在看,便手挽着鬼神的手臂,頭靠在肩側“宿醉真是不太舒服。”
鬼神拉過染靈的手,源源不斷的靈力重新充滿染靈的身子,染靈暗暗試了試,竟是與從前還是招魂使的時候一般無二,媚眼如絲的笑了笑“大人終于大發慈悲了。”
“如果這樣能讓你不惶恐,安心的待在這兒,也不是未嘗不可。”
染靈雙手環繞着鬼神的腰,好好的靠在鬼神的懷裏,仔細的嗅着鬼神身上這股淡雅的馨香,和這自己曾朝思暮想的人,靜靜的感受着這最後的溫存。
鬼神像是卸下來所有的防備,雙手緊緊的擁着染靈,像是要把身前人嵌入自己的懷中一般。半晌後,染靈在鬼神身後的手暗暗掐起了訣,指尖紫氣環繞,一個金色的結印打在了鬼神的背心。
鬼神抱着染靈的身形絲毫未動,隻是語氣有些疏離“終于出手了?”
染靈袖間滑出丘懷的木劍直直刺向鬼神,整個劍刃沒入背心,傷口處緩緩的有紫色的靈氣四散開來。
染靈口中念訣,抱着鬼神的手越發收緊,二人身側萦繞着微微的紅光,一絲紅線從染靈心口處破出,勒緊鬼神和染靈相擁着的身形,将二人牢牢的束縛住。
擡頭看向鬼神,染靈笑得極爲燦爛“大人與我都不是什麽好人,我們都一身罪孽,所以便一起下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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