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道子搖搖頭,染靈徹底無力的攤在案幾之上,心情頹喪到極點,這樣子的活法還真不如當個孤魂野鬼呢,雖說五官之感會盡失,但至少自己還能跑能跳。
染靈頹喪的心情維持了小半個月,直到見着鬼神才是稍稍好了些。染靈坐在自己的殿内趴在桌上看着鬼神一襲青衣走進來時,眼中有些溫熱。鬼神本就消瘦的身形如今更是削弱,連臉色也有些暗黑。
染靈撐着案幾想要起身卻被鬼神按住,鬼神狀似無意的坐到染靈身側開口道“不必行禮了。”
染靈忍住想抱住鬼神大哭一場的沖動低着頭“大人耗費半身靈力爲染靈,染靈心裏着實過意不去,大人身子可還好,如今恢複得如何?”
“那是小事,隻是本座問你,爲何你竟敢私自去那太鹹,不知危險嗎?”
染靈沉重的手臂耷拉在腿上,手指卻是在扯着袖子“染靈想着隻有染靈能在那處使出靈力,便自作主張的前去了。”
“你可知差點連本座都保不住你?”
“染靈知道。”說着染靈情緒更是難過了起來“染靈深知自己莽撞,所以鬥膽承受大人恩情,染靈很是惶恐。”
“你爲何不等本座趕到,就動用神咒?”
染靈緩慢的擡起頭看着鬼神的側臉輕聲道“那人的鎖神陣便是沖着大人而來,染靈不願大人陷于此,若能以一己之力護得大人安好,染靈便是身死亦是值得。”
鬼神似乎有些動容,半晌後才緩緩的吐出兩個字“愚蠢。”
染靈聽着鬼神這話雖然是在罵着自己,但心裏也覺得安定了許多,鬼神終究還是顧惜着自己的,自己這一拼也是值得的。隻是這身子這般算是半個殘廢了,染靈心裏思量着不時的看幾眼鬼神。
鬼神似是受不了染靈這般看來看去,忍不住開口道“你想說什麽?”
“染靈想請問大人,染靈這身子可還有法子恢複?”
鬼神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怎麽,還想着好了再跑去施個神咒做個?”
染靈一臉懵的看着鬼神,不一會輕笑了出來“大人如今也會笑話染靈了?”
鬼神瞥了眼染靈正色道“幸而你此次超度了不少亡靈,讓他們能夠往生,也算是大功德一樁,所以你才能有機會可以活。”
“功德……”染靈想到這兒突然想到了那個嬰兒急忙轉過頭“對了,大人,那個陣眼處有一個小嬰孩,還未足月,他能否下一世投個好人家?”
鬼神搖了搖頭擡起水杯抿了一口清水“你整日就這麽操心别人之事?”
“那不過是個嬰兒呐,連話都還未學會如何說便遭此劫難。”
“放心吧,至少無災無痛。”
染靈這才放下心點了點頭,好好坐着。
“你不擔心自己了?”
“哦,對。”染靈回過神輕輕拉着鬼神的袖子問道“大人,這副身子實在是使不上力,這樣染靈還如何侍奉大人呢?”
“那本座許你以後好好将養即可。”
染靈吃了一癟,讪讪道“大人……”
鬼神拿出一個錦盒遞給染靈“這裏面的金丹可助你恢複二十一日。”
“隻二十一日?”
鬼神站起身背對着染靈“待我帶你去人界之後再服用,屆時你便知道了。”
“是。”
染靈目送着鬼神走後細細打量着錦盒,錦盒倒是一如鬼神一向的風格,通體渾黑通透,一絲紋路也沒有。打開錦盒,裏面裝着一顆褐色的丹藥,染靈聞了聞覺得難聞得緊,這才忍住了現在就服下的沖動關上了盒子。
三日後,染靈終于服下了丹藥跟着鬼神去到了人界,因着許久沒有這般身輕如燕,染靈剛到人界就活蹦亂跳的跑來跑去,惹得随同的幻翻了好幾個白眼。
三人來到一處廢棄村落的村口,染靈卻是再也跳不起來了,因爲這個村落的慘狀卻是觸目驚心。滿目瘡痍,屍橫遍野,許多房子皆是被燒得隻剩黑黝黝的梁柱。
染靈跟着鬼神慢慢走進村内,聞到空氣中一大股燒焦之味和屍體腐爛之氣,有些地方還可以看見還有黑煙在冒着,腳下有不少散落的肢體和血迹。
染靈捂着鼻子看了看一臉正色的鬼神和幻,走近幻輕聲問道“這裏是發生何事了?”
幻見怪不怪的淡淡說道“一場屠殺。”
染靈無語的接着說道“這我看得出來……隻是想問問是爲何如此?”
“此處地處匈奴邊境,此處便是那匈奴所爲。”
“匈奴與朝廷打仗,爲何要對平民百姓如此殘忍?”
“這得要問人界的管理者了。”
染靈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整個村落皆是被燒得一處不剩,到處是殘檐斷壁,而許多死去的人身下都是有拖動的痕迹,想來是被突襲之後被匈奴一一拖出來斬殺。隻是這些匈奴生性殘忍,竟是殺人殺出了樂趣,要比着誰能将屍體砍下的塊數多,所以這遍地皆是被肢解的殘體。
人界的戰争一向殘忍,染靈也是見識得多,但如此慘烈的還是第一次見,從前見到那些攻城略池的少有斬殺平民的,至多也是掠奪了糧食和錢财,殺了沖頭的。就是那一向被稱爲暴君的始皇帝焚書坑懦時,也是爲了肅清朝政直接給了了斷。
染靈越看着這場面越覺得,這亂世何時才能終結,人界何時才能真真正正的安享太平。想着想着,染靈嘴中默默開始念着往生咒,爲此處的亡靈超度,希望他們能早日投生。
鬼神目光有些深邃的看着念着往生咒的染靈,臉上少有的跟着有了悲憫之色。而一旁的幻實在受不了這道家的咒語,隻得遠遠地躲在一旁。
本就擁有了半身鬼神靈力的染靈,此時身上更是隐隐有白光透着紫氣滲出,渾若一尊神般立在村落之中,被超度的亡靈化爲星點在染靈身側環繞一周後慢慢飛向地界,一時間,就是那銀漢星河也失了顔色。
待染靈睜開眼後看着眼前的鬼神面目和善的看着自己,不覺臉有些微紅,慌神之間轉頭,卻是找不到幻的身影,隻得有些心虛的笑道“幻這是怕了我的咒了?大人,染靈擅自念咒,還望大人……”
染靈還未說完就被鬼神出聲打斷“本就是帶你來此處爲你積攢功德的,不過你本就是有一個慈悲之心的,本座還未說,你便自己做了。”
“積攢功德?”
“本座渡你靈力時發覺你異于常人,若想要恢複靈力和體力,需得功德加持。”
染靈聽後覺得心裏暖洋洋的,鬼神未曾因爲自己的怪異疏離自己,也未曾對自己吝啬過,即便是這半身的靈力說渡就給渡了,如今更是爲自己操勞此事。染靈心上仿若有一株花迎着這股暖風盛開了,暖意充滿整個心間,暖意蔓延到臉上,染靈綻放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謝謝大人。”
七日之内鬼神帶着染靈再去了許多處怨靈聚集之地,超度了不少亡靈,而此時的染靈身上的白光已經越過了紫氣萦繞在身側。
鬼神見狀笑了笑“是時候了。”
就在染靈還以爲要再去下一個超度亡靈之地時,卻是發現來到了一座神山之腳。染靈擡頭望不見山頂,隻見自半山腰之上便是仙氣缭繞,整座山被濃郁的白霧籠罩,空氣中漂浮着青草的香味,讓人渾身舒爽。
鬼神眼神複雜的看着眼前的山不出聲,染靈小心的問道“大人,這裏是?”
“昆侖。”
染靈立即心生敬畏,這昆侖乃神山,在很久很久以前是諸神待過的地方,難怪剛到此地,染靈就覺得神清氣爽,定是得這神山影響。
染靈想着這幻不知何時就悄悄走掉,其一是因爲受不了自己的往生咒,其二定是因爲知道最終要來此,所以便悄悄跑掉了。鬼神回過頭看向染靈,似乎是看破染靈心事一般“幻還有其他事要做,你時間不多了,所以才先帶你來此地。”
“時間不多?”染靈還欲再問,隻見鬼神擡手示意自己禁聲,這才咽下了話頭抿着嘴乖乖的站在鬼神身後。
染靈跟着鬼神身後一步一步的踏上階梯,緩緩的向上走着,日升月落,竟是走了整整三日。這三日之中鬼神不發一語,染靈也不敢出聲,隻是虔誠的一步一步的踏着階梯。
自從入了山後,四處的景象便看不清了,隻瞧得見身側的石階和兩旁的青苔,四周雖布滿迷霧,空氣卻格外的清新,也不知是丹藥的作用還是這昆侖的仙氣充沛,染靈也不覺着渴和累。染靈悄悄摸了摸肚子,也覺得難得的争氣了起來,竟是不覺得餓。
染靈擡頭看向眼前鬼神的背影,覺得心裏很安甯和放心,便也不作多想,收斂起全部心思靜靜的跟着鬼神一步一步踏着石階,任由這石階仿若沒有盡頭,但染靈覺得心中一片平靜。
如此走了近八日,還是瞧不見石階的盡頭,而染靈體内的丹藥效力開始慢慢減少,染靈的步伐越發沉重起來。鬼神終于停了下來伸手扶了扶染靈輕聲開口道“可還好?”
“許是走得累了些,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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