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派,并不隻是一群武功高強的武林人士聚衆立山門就能形成的,它們代表的是武林中的六大勢力,或者說利益集團,每一個大門派除了最核心的本部掌門、高手、弟子等人之外,還有一大群托庇于他們的外圍小幫派,以及大批民衆,控制着無數土地、商鋪、礦山等資源。
就像少林寺,鼎盛時期,僧衆萬人,信衆百萬,少室山方圓千裏内,全都是和尚們說了算,再加上蒙元無道,治理無方,管理混亂,天下事實處于割據狀态,少林寺也算是國中之國一般的存在,割據一方。
六大派這類勢力實力強大,地盤廣闊,控制人口衆多,便是蒙元朝廷都很有些忌憚,再加上諸多漢人起義軍不斷反抗,蒙元朝廷财政困難,國庫空虛,吏治腐敗,軍力衰退,隻要六大派這類勢力不像明教等勢力那樣明目張膽和蒙元朝廷作對,蒙元朝廷對它們在地方上稱王稱霸一向是睜隻眼閉隻眼的。
而六大派長久以來也習慣了這樣的狀态,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門派除了門人不入朝爲官,不投效蒙人爲其所用,不爲蒙元歌功頌德,很多方面和投靠了蒙元朝廷的地主、文人沒什麽太大區别,都是交糧納稅,默認蒙元統治,在異族統治下不反不鬧,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
因此,六大派和蒙元朝廷之間一直有種默契,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
可是這種狀态完蛋了,六大派,包括毗鄰西域的昆侖派,都在不久前遭到了攻擊,襲擊者雖然做江湖打扮,卻行軍陣之勢,毫無疑問,乃是蒙元朝廷方面趁着六大派主力前往光明頂之際,派軍所爲。
待得六大派接到自家線報,都是咬牙切齒,心驚肉跳。
少林派已經完蛋,阖派上下,一體成擒,隻因寺内出了叛徒,虛實完全被洩露,導緻元軍突然襲擊之下,連僧兵都沒來得及組織起來護寺,就失了險要之地,最終覆滅。
武當派到是還好,張三豐真人坐鎮之下,堪稱六大派留守實力最強者,雖然有投靠蒙元的叛徒行刺,真人不察之下受了點傷,卻無礙于指揮,目前正緊守山門,隻是元軍指揮者也是厲害,一方面圍困武當山,另一方面卻在強行遷徙疏散武當山周圍居民,意圖斷絕武當給養,過程中造就了許多罪惡,在蒙元罄竹難書的罪行上又添一筆。
峨眉派實力較弱,卻極爲剛烈,依仗峨眉之險,組織依附門派的山民與元軍硬剛了幾場,隻可惜不谙軍陣,損失慘重,現在除了被擒拿的門徒信衆,剩餘勢力已經散逸四周,和元軍打起了遊擊。
崆峒派更慘,該門派雖然位列六大門派之一,實際上早已衰弱得不成樣子,這次圍攻光明頂爲了撐場面,派中高手盡出,防守極其空虛,是六大派中陷落最容易的一個,不提也罷。
華山派雖然實力也不怎麽樣,卻因爲華山險峻,反而是六大派中情況第二好的,目前守着華山險道,元軍也拿他們沒辦法,隻能參照武當派之例,一邊圍困,一邊想辦法削弱其根基。
昆侖派因爲地處偏僻,位于昆侖山脈,毗鄰西域,本就是蒙元勢力薄弱處,又有險要地形等有利因素,是六大派裏情況最好的,在昆侖何太沖夫婦接到線報時,已經打退了好幾波元軍的進攻,殺傷甚衆。
隻是攻擊昆侖派的也不是什麽善茬,乃是色目附庸軍。
這些色目人來源很雜,中亞、阿拉伯、歐羅巴、非洲都有,大多崇信基教、綠教等獨一神教,本性極其兇殘,是蒙元手中撕咬漢人血肉最兇殘的狗,他們喊着各自的神明名号,在昆侖派勢力範圍内制造了駭人聽聞的屠殺,整村整村的漢人百姓和西域原住民被他們殺盡,因爲蒙元貴族答應他們,屠盡了原住民“叛匪”的地方可以作爲獎賞給他們。
這一切的變化,在情報中顯示,源于蒙元中樞的人事變動,親近儒士,任用漢官,而被漢奸文人吹捧爲“賢相”的丞相脫脫,重用了一向被壓制排擠的汝陽王,賦予極大兵權,鎮壓漢人此起彼伏的起義,尤其是紅巾軍等已經成氣候的義軍。
這位汝陽王認爲,漢人平民如同兩腳羊,怯懦卑賤,刀架到脖子上都隻會跪地求饒,割開他們的喉嚨才會後悔沒有拼死反抗,不足爲慮,真正可慮者是這些羔羊中富有勇氣的頭羊,想要平息起義浪潮,解決那些勇悍的漢人強者才是治本之策。
而漢人起義軍中那些“頭羊”大多出身武林,想要鏟除“頭羊”,就要将培養出“頭羊”的土壤徹底剿滅。
雖然那些漢人起義軍很多“頭羊”的出身是明教,但這位汝陽王認爲,明教隻是這些漢人反抗者的一層表皮,實際上,這些人的來源什麽門派都有。
比如聞名天下的反元義王彭瑩玉,說是明教五散人之一,但實際上,卻是出身漢土佛教分支白蓮教,而他的武學技藝認真追究,其實源于少林,他的弟子衆多,卻又分屬明教、白蓮教、少林、武當等諸多武林門派,這是簡單的“明教教衆”能夠概括的嗎?
根本原因就是,漢人到底是漢人,他們血脈同宗,文化同源,又有着共同的曆史榮耀和痛苦經曆,無論是佛、道、拜火等宗教,還是少林、武當、明教等門派,都無法割舍他們同源同種的共同聯系,這種聯系才是根本,其他的宗教也好,門派也好,都是一層外皮罷了。
故而,想要剿滅這些漢人中的“頭羊”誕生的土壤,就要幹脆地将整個中原武林鏟平,中原武林這個最大的“反元巢穴”完蛋了,漢人也就失去了反抗的精神和力量。
六大派,正是中原武林的支柱,恰好它們精銳盡出,去光明頂和明教死磕了,不趁虛而入,搞死它們,他汝陽王豈不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