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德興被蔣淳斌這樣一頓狠捶猛打,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是躺在地上護住頭,其實丁德興感覺得到蔣淳斌打得不重,他并沒有想要傷害自己。
“丁德興,你他娘的真是個王八蛋!”蔣淳斌喘着粗氣罵了一句,便氣呼呼地坐到了旁邊,惡狠狠地盯着丁德興看了起來,“說!爲什麽裝瘋?是誰讓你裝瘋的?”
丁德興沒有說話,因爲他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總不能一口咬定自己沒裝瘋吧?那他娘的就更不像個瘋子了,因此他隻得沉默……
“不說?”蔣淳斌冷笑一聲,指了指屋外道,“好!那朕就把你的兩個兒子叫進來,清楚得問個明白!”
“别!”蔣淳斌這樣一說,便戳到了丁德興的痛處,而他這一聲回應,則清晰地表明自己确實是裝瘋,他再也裝不下去了……
“哼,老實人還想裝瘋?”蔣淳斌撇了撇嘴,但看起來并沒有很生氣,“到底是誰教給你那麽一個蠢法子?”
丁德興确實是個老實人,所以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趴在地上不停地求饒告罪。
“說,爲什麽裝瘋,到底是誰讓你這樣做的……”蔣淳斌冷冷地看着丁德興,從頭到尾就隻有這一句話。
“臣……臣知罪……”丁德興将身子伏低,根本不敢去看蔣淳斌,“并沒有人讓臣這樣做,隻是……隻是劉先生前時提點過臣,說是……裝瘋或許能夠躲過一劫……”
“躲過一劫?”蔣淳斌皺皺眉頭,眼神中登時精光一閃,“你命裏能有什麽劫數?”
“臣知罪!臣悔過!”丁德興咚咚又是兩個響頭,磕得倒是挺實在,“當初藍玉造反的時候,臣并非不肯率兵前往,實在是……吐蕃叛亂,臣走不開啊!所以臣才派鄭江過去,哪能想到他竟然會附了叛軍!”
“這些事情朕都知道,也原諒你了啊!”蔣淳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但你何必要裝瘋?要這樣作踐自己?”
“臣……臣害怕啊!”丁德興說這話時,就差哇得一聲哭出來了,“臣死了沒所謂,可臣的幾個兒子……昶兒才八歲,旭兒五歲,他娘現在還懷着一個……臣願以一死換取家人平安!”
“朕什麽時候說過要殺你?又什麽時候說過要殺你的家人?”蔣淳斌抓住丁德興的肩膀,狠狠地搖了兩下,“難道……難道朕真的将你們這些功臣逼到如此地步了嗎?”
蔣淳斌此時真的有些崩潰,他殺廖永忠,逐馮國勝,甚至後來将其滅族,都有着不得已的理由,而且他們做的确實很過分。
藍玉、馮國勝、廖永忠、鄭江……試問他們哪個不該殺?可蔣淳斌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所作所爲,竟然會吓到一貫老實的丁德興。
是的,丁德興延誤軍情,而且用人失誤,以緻其投附叛軍,怎麽看都是大罪,可蔣淳斌并沒打算懲治他,因爲蔣淳斌明白丁德興是個老實人。
但丁德興并不這樣想,他根本摸不清蔣淳斌到底在想些什麽,所以他隻能裝瘋,希望以此來保全自己、甚至是家人的性命
可這讓蔣淳斌心寒,原來曾經的兄弟,現在竟會多出這許多算計,而且爲的隻是活命!權力啊!真是可怕!
“老丁,你救過朕啊!而且救過好幾次,朕無論如何也忘不了!”蔣淳斌緊緊盯着丁德興的眼睛,說得異常真切,“之前在黃河北岸,若不是你冒死護着朕突圍,朕早就……還有鄱陽湖大戰的時候,你見張定邊勢勇,故意扮作朕去吸引敵軍,朕都記在心裏邊啊!”
“陛下!”聽到蔣淳斌這番訴說,丁德興忍不住痛哭流涕,“臣願終生伴陛下左右,侍奉陛下!”
“老丁,你一片赤誠之心,朕又如何會去難爲你啊!”蔣淳斌一把摟住丁德興,心中生出無限感慨,“現在已經沒幾個人了,你,徐達、傅友德……還有朕,就隻剩那麽幾個啦!”
“臣知道陛下心裏頭也苦,臣不想讓陛下爲難……”丁德興此時已經感動得上氣不接下氣,“臣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掌軍了,現在就隻剩一身的糙力氣,也沒什麽用處了,隻盼着幾個不成器的兒子能跟在陛下左右曆練一番,如果能夠幫得上陛下,臣幾年之後也能瞑目了!”
“朕答應你,朕都答應你!”蔣淳斌啜泣着點了點頭,哪知丁德興跟自己差不多的歲數,竟是須發皆白,滿臉皺紋,看上去比自己老了十幾歲,“朕即刻就将他們調到禁軍去!”
“臣多謝陛下恩典!”丁德興非常鄭重地朝蔣淳斌行了個大禮,原來裝瘋是沒用的,耍手段也是沒有用的,皇上心裏裝着一塊明鏡,自己能活到現在,全靠的是老實!
“不用謝了,這都是朕虧欠你的,是朕虧欠你們的!”蔣淳斌擺了擺手,全身好似是脫了力一般。
“陛下,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丁德興話還沒說完,便聽蔣淳斌接口道,“想講你便講!”
“是。”丁德興點了點頭,“陛下,傅友德也不容易,陛下既然能夠寬宥臣,那抽空也去瞧瞧老傅吧!”
“也就是你老丁,都這個檔口了,還知道想着别人!”蔣淳斌邊說邊站起身來,“放心吧,朕沒打算把老傅怎麽着,他也是個老實人!”
“诶,陛下聖明。”丁德興說着,便站起身來,像以前一樣跟在了蔣淳斌左右,“臣愚鈍,給陛下惹了大麻煩。”
“不是給我惹了大麻煩,是給你自己惹了大麻煩!”蔣淳斌笑着歎了口氣,“剛才你還瘋瘋癫癫的,現在出去就又恢複如常了,你這個國公爺的臉面往哪放?别人又該怎麽想?”
“這……是臣考慮不周……”
“行了,既然以後不打算掌軍,就少抛頭露面吧!”蔣淳斌背過雙手,又恢複了往日那副威嚴模樣,“至于老傅嘛,朕過幾天便去瞧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