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淳斌也明白明玉珍話中之意,于是便笑着說道,“古時李白便有蜀道難之歎,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自然是任誰也攻不進來,不過鞑子殘虐漢民,我決不能讓他們繼續猖狂,一定要把他們再趕回蒙古大草原上去!”
蔣淳斌這話,也間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自己懷有的是天下之志,蒙古人絕對是要趕走的!不過你這西南一地,我并不打算碰!
好了,雙方終于将所有的試探進行完畢,而他們也滿意于對方的行爲表現,于是一場沒有白紙黑字的盟約就這樣默契地達成了。
“好,爲将軍之志,讓我們滿飲此杯!”,明玉珍高興地舉起酒樽,和蔣淳斌在虛空中遙遙一碰,爾後頗爲豪邁地潑進了嘴裏,“今日得見将軍,十分高興,恰巧方才說到了劉福通,既然将軍也曾效力于劉福通麾下,那我今日便爲将軍引見一個故人!”
明玉珍說罷,還沒等蔣淳斌回答,便拍拍手沖身旁的侍衛說道,“去把白将軍請來!”
劉福通?故人?白将軍?難不成是…結果還沒等蔣淳斌說話,便見一個瘦高将領走了進來,正是當日劉福通手下大将白不信!
蔣淳斌早就聽說白不信和李喜喜率領西路軍北伐兵敗後,便逃入川蜀爲寇,後來明玉珍入駐,就不知所蹤了,原來是投降了明玉珍!
白不信曆經坎坷,此時已經老得不成樣子,與意氣風發的蔣淳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他此時再見蔣淳斌,也頗有一番物是人非之感:想當初,蔣淳斌與花雲等人來亳州投軍,誰能想到他日後會成爲叱咤風雲的一方諸侯?而自己呢,之前還是威風凜凜的大将軍,直等着拜相封侯,如今卻成了一個到處讨生活的流竄者。
“白将軍!”,蔣淳斌陡然見到白不信,不由得起身離座,“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您一面!”
其實蔣淳斌對白不信還是很有好感的,當初就是白不信招自己入軍,後來自己從黃河北邊逃回來,也算是他救了自己的命,而且還對自己進行了善意的叮囑…
“大帥…”,白不信也不敢托大,連忙屈身向蔣淳斌行了個禮,“在下…也十分欣喜。”
“白将軍近來可好?”,蔣淳斌上前握住白不信的手,眼神中确實也含着些關切,“之前聽說你和李喜喜入駐川蜀,号爲青軍,後來便沒了消息,我還頗爲擔憂呢!”
“承蒙大帥挂念,在下…尚且安好…”,此時明玉珍就在旁邊,白不信又哪裏說得出一個“不”字?隻見他歎口氣道,“當初我和李喜喜雖然号爲青軍,可幹的都是流寇的事,也造了不少孽,承蒙皇上(指明玉珍)不棄,還願意收留我,我自當爲皇上盡忠。”
“诶,白将軍言重了…”,此時明玉珍也在旁邊岔開了話,“川蜀人人皆知,李喜喜性情暴虐,孽都是他造的,與白将軍無幹!”
“對了,李喜喜呢?”,蔣淳斌此時突然想起了此人,不由得恨意生發,“該不會也在…”
“那種混蛋,我可不要他,沒得讓川蜀老百姓戳我明某人的脊梁骨!”,明玉珍在一旁笑着擺了擺手,“當日我進駐川蜀,對白将軍采取的是招降之策,但對李喜喜率領的人馬卻是趕盡殺絕,因爲他們造的孽實在是太多了!”
原來白不信和李喜喜到了四川後,情知無力複起,幹脆做起了流寇的勾當,到處燒殺搶掠,惹得百姓怨怒,尤其李喜喜,更是壞事做盡。
白不信心知這樣必不長久,便勸李喜喜約束部衆,可李喜喜卻本着快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根本不加節制,反而變本加厲起來,于是兩人分裂反目。
恰巧此時明玉珍攻入川蜀,并且在民意的支持下相繼平定了青軍各部,還招降了白不信,可爲了平息衆怒,便下令必須要抓住李喜喜嚴懲,可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沒想到李喜喜這個王八蛋竟然是屬耗子的,我派人到處抓他,可提着死屍來冒功領賞的人挺多,真身卻一直沒見着…”,明玉珍邊說邊笑着看向了白不信,“後來若不是白将軍,我還真以爲那個混蛋跑出了川蜀。”
“李喜喜被追得東躲西藏,而且還受了傷,也沒人願意救他…”,白不信見說到了這裏,便主動向蔣淳斌解釋了起來,“後來他一條腿殘廢了,便做起了乞丐,結果被人認了出來,差點沒給打死…”
“等他到了我府上的時候,一條腿已經沒了,另一條腿也使不上力,原來竟是爬到了我那裏,而且爲了怕人認出來,還毀了容貌,若不是與他相熟,我都不認得!”,白不信歎了口氣,似乎也在感慨李喜喜的境遇,“我心裏可憐他,讓他吃了頓飽飯,結果…噎死了…”
“白将軍沒有說謊…”,明玉珍此時和白不信一唱一和的,倒像是說相聲,“第二天白将軍便把屍體送到了我那裏,臭烘烘的熏死個人,讓我挂在城頭上晾了三天,也算平了民怨了。”
蔣淳斌聽完白不信和明玉珍的叙述,一時間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本來他一直想手刃李喜喜,出了胸中這一口惡氣,可現在想來,他的境遇豈不是要比被自己殺了還悲慘?
蔣淳斌仍記得自己初見李喜喜和白不信時的場景,那時候便覺得李喜喜不像好人,而白不信卻是個值得親近的。
後來果如蔣淳斌所料,李喜喜爲人陰毒,做了不少令蔣淳斌惡心的事兒,而白不信倒也算個爽直磊落的漢子。
如今看來,果真是性格決定命運啊!李喜喜和白不信際遇相似,卻有着不同結局,隻能讓蔣淳斌感歎一句惡有惡報了。
可誰知就在蔣淳斌大發感慨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争吵聲,緊接着便見丁德興一個人冒冒失失地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