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淳斌的大軍已經在鄱陽湖上拖了十來天,可一直沒有取得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可就當他正在謀劃對陳友諒發動下一場大的進攻的時候,劉伯溫突然面色沉重地走了進來,“大帥,邵榮…反了!”
“什…什麽?”,蔣淳斌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随即有些僵硬地轉過身來,以一種疑惑的眼神看向劉伯溫,“你說邵榮…怎麽了?”
劉伯溫下意識地看了看左右,确定四下無人後,才上前兩步,壓低聲音道,“邵榮與其屬下趙繼祖、孫茂先等人舉兵反叛,并有意拉攏徐達入夥,不過爲徐達拒絕,目前徐達和花雲等人正率衆抵抗…”
劉伯溫的話還沒有說完,蔣淳斌忽得一陣氣血翻湧,随即眼前一黑,差點就要暈了過去。
劉伯溫一個身闆瘦弱的老頭兒,又怎麽扶得住蔣淳斌這個壯漢?但他又不能不管,結果差點閃了自己的腰。
好在蔣淳斌沒有一下子就摔過去,而是順勢扶住了桌案,爾後以手扶額,定了半晌方道,“邵榮背叛了我?現在正于後方作亂?”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劉伯溫輕舒了一口氣,神色也顯得有些爲難,“不過據徐将軍奏報,他已經控制住了局勢,集慶還在我們手裏,廬州也被花雲蔣軍守得死死的,隻是濠州周圍那一大片地方…”
“啊…”,蔣淳斌怒氣勃生,忍不住順手抄起桌案,把它擲到地上摔了個粉粉碎,“他知不知道我有多信任他?知不知道我現在的處境有多麽艱難…”
“大帥噤聲…”,劉伯溫見狀,立刻上前拉住蔣淳斌,以防止他發狂,“萬不可讓将士們聽到,否則軍心一亂,此戰必敗!”
劉伯溫的話無疑提醒了蔣淳斌,盡管他心中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此時就是抑制不住心頭悲憤,于是隻好緊緊抓住劉伯溫的手腕道,“邵榮爲什麽要背叛我?爲什麽?”
劉伯溫感覺自己的手腕都快被蔣淳斌給捏斷了,但他此時也不敢說什麽,隻是咬着牙解釋道,“此次出兵,本就爲衆臣反對,而且咱們在此地一直保持着不勝不敗之勢,想必邵榮也看在眼裏。他擁兵自重,獨立性益強,又在大帥的主持下,與徐達結了姻親,此時大帥率軍出征在外,獨留徐達守衛後方,他自然要抓住這個機會。”
“哦…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蔣淳斌松開劉伯溫的手腕,喃喃自語般地點着頭。
原來在劉伯溫看來,邵榮的反叛竟然是必然的,自己給予他權力和信任,本以爲邵榮會以更加積極的态度回應,但沒想到竟然是變本加厲的算計和自我利益的衡量。
而且自己當初把邵榮的妹妹嫁與徐達,本以爲是一步妙棋,沒想到竟是昏招,反而還成了使邵榮下定決心反叛的一大重要誘因。
“徐達呢?”,蔣淳斌念及此處,忽得看着劉伯溫問了出來,“他現在情況如何?”
“哦,徐将軍安好,這個消息就是徐将軍派人送來的…”,劉伯溫輕輕按摩着自己的手腕,想必剛才是痛得緊了。
“我的意思是徐達和邵榮…”,蔣淳斌的眼中忽得厲色一閃,“集慶那裏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劉伯溫見蔣淳斌如此神态,方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低聲勸慰道,“大帥此時萬不可心神俱亂,懷疑徐将軍的忠誠,要知道他可是明确拒絕了邵榮的請求,而且正是由于徐達将軍等人,我們的後方才得以安穩。”
“哦,是了…”,蔣淳斌自嘲地一笑,“是我不該亂懷疑,可是…邵榮又爲什麽會背叛我呢?”
此時蔣淳斌的腦中真的很亂,雖說胡廷瑞叛變對他的打擊很大,但他終究是能夠理解和接受的,但邵榮就不一樣了,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把他當做了兄弟,當做了自己人。
現在是什麽情況?自己正和陳友諒拿着身家性命在拼,而且還一直不占優勢,另一方面胡廷瑞正轟轟烈烈地攻打自己的信州,這時候邵榮還想要拉着徐達一起造反…
這他娘的都是什麽事啊!偏偏還撞到了一起!蔣淳斌頹然地坐到床榻上,心情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他感覺自己現在的處境比萬丈懸崖好不到哪裏去…
“大帥一定要穩住,此時幾十萬的兵馬和廣大的屬地還在咱們手裏,咱們還有翻身的機會!”,劉伯溫上前兩步,以一個長輩的姿态拍了拍蔣淳斌的肩膀,“隻要能夠打敗陳友諒,那麽一切問題都能夠得到解決,而他如今就在眼前!”
“先生,您說…我還能打敗陳友諒嗎?”,蔣淳斌擡起頭來,看向劉伯溫的眼神竟顯得有些無助,他現在心裏真的沒底,邵榮的背叛實在是太過出乎意料,讓他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失敗。
“一個小小的邵榮,根本影響不了整個戰局!”,劉伯溫一眼就看穿了蔣淳斌最真實的想法,“現在的問題都在大帥自己心裏,隻要你能想明白,隻要你能相信自己,那麽打敗陳友諒就不是問題!”
“真的嗎?”,蔣淳斌咽口唾沫,爾後長舒了一口氣,“是的,我還沒有輸,集慶還在我的手裏,龍興還在我的手裏,這數十萬将士也…先生,你不會離開我吧?”
“放心,絕對不會!”,劉伯溫緊握住蔣淳斌的手,似乎想要給他一些鼓勵,“大帥,你現在需要考慮的,隻是如何打赢眼前的這場戰争,其餘的都不用管,一切都會因爲這場戰争而有一個明确的結果,假如你輸掉了這場戰争,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對,我絕不能輸!”,蔣淳斌忽得從床榻上站了起來,“我一定要赢,因爲我再也沒有任何退路了!先生,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老臣一得到消息,就馬上來禀告大帥了,因爲其他人都還不知道…”,劉伯溫邊說邊把那封密信遞到了蔣淳斌手中,“來送信兒的人也被我帶到了一個地方,沒有讓他見任何人。”
“把送信兒的人殺掉,萬不可走漏了消息!”,蔣淳斌說着,便将手中那封信撕了個粉碎,“先生,現在這鄱陽湖上,除了你我,就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了吧?”
“額…是…”,劉伯溫蹙了蹙眉,忽感覺蔣淳斌的眼神讓他後背一陣陣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