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淳斌知道藍玉和鄧愈那裏的情況危急,也明白龍興一座孤城在陳友諒的六十萬大軍面前也不可能堅持太長時間,因此雖然他告訴蕭漢自己會在二十日後率援兵趕到,但他也沒打算讓藍玉他們真等上二十天。
這幾天他一直忙着籌措兵力,而且在徐達、劉伯溫等人的極力勸說下,他終于從安豐撤兵,準備集中精力對付陳友諒。
這樣一來,駐守安豐的呂珍倒是松了一大口氣,因爲這段時間以來他實在是被胡大海父子逼迫得太緊了,安豐幾乎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城内的守軍最想要的就是幾天和平日子啊!
現在蔣淳斌終于下令撤軍了,而他們既沒有追擊的膽量,也沒有追擊的力氣,就連張士誠也認爲自己不該再多管閑事,隻要好好地坐山觀虎鬥就成了。
蔣淳斌估摸着張士誠也不會再自找麻煩了,畢竟他已經打累了,要知道這個人向來不喜歡拖很久的長期戰争。
所以蔣淳斌此次盡可能地出動了他所有的精銳力量,準備和陳友諒來一次大決戰,畢竟對方可是率了六十萬人馬傾國而來。
像常遇春、丁德興、康茂才、廖永忠、傅友德、丁普朗這些百戰名将都必須跟着,劉伯溫這種智慧謀士自然得常随左右,新近來投的胡大海父子也要跟着試試水,花雲就先留在廬州駐守,順便幫邵榮震懾着點張士誠、呂珍那些人。
出乎衆人意料的是,徐達此次被委派留守集慶,并未随軍出戰,要知道他之前可一直是軍中的第二号人物,蔣淳斌可是對他極其信任的啊!難道這兄弟二人之間真的生了間隙?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物,也是被蔣淳斌認作此次大戰絕不可缺少的人物,同樣被他帶離了集慶,她是一個女人,名字叫做沈芷媛。
此次蔣淳斌集合了二十五萬大軍,因爲生性謹慎的他做不到傾盡所有兵力去打這一場戰争,他必須要留一些人馬去防備張士誠,甚至還有那個首鼠兩端的方國珍。
這是一場宿命中的戰争,早晚都會發生,而此時的陳友諒和蔣淳斌就像兩個賭徒,倔強地要去進行一場危險的賭博。并非他們瘋狂,而是因爲賭注過于誘人:赢的一方有機會獲得整個天下。
蔣淳斌的大軍行得很快,他下定決心要一舉滅掉陳友諒,再不給他反擊的機會,所以他聽從了劉伯溫的建議,兵分兩路,分别占領了泾江口和南湖口,對陳友諒大軍形成了包圍之勢。
本來他還想讓駐守信州的馮國勝封鎖住武陽渡口,斷掉陳友諒回武昌的唯一退路,可惜已經叛變的胡廷瑞現在正率軍轟轟烈烈地攻打信州城,因此隻能将這件事暫時作罷。
陳友諒終究沒有能夠攻下龍興,因爲藍玉和鄧愈的守衛實在是太爲嚴密頑強了,尤其是當他們得知蔣淳斌的援軍馬上就要趕到的時候,簡直是士氣大漲,一副定要跟你死拼到底的架勢。
結果十多天過去了,龍興城沒有攻下來,反而等到了蔣淳斌的大軍。于是陳友諒也不再猶豫,主動從龍興撤兵,親自率領着幾十萬大軍前去與蔣淳斌進行決戰。
陳友諒這次傾國而來,目标本就不是一個小小的龍興,他所求的,自然是與蔣淳斌來一個徹底的了斷,而這個了斷的地點,就在鄱陽湖。
鄱陽湖位于長江中下遊南岸,面積廣闊,島嶼衆多,是中國的第二大湖,足夠陳友諒和蔣淳斌在此地進行一場曠世大戰。
蔣淳斌早就料到與陳友諒之間會有此一戰,但他沒有想到這場戰争會來得如此突然,接下來就是生與死的較量了,再也不是之前的相互試探與小打小鬧了。
蔣淳斌被推到了曆史的大舞台上,但他明白,這場戰争絕不僅僅是爲了他自己,還有他死去的兄弟,和手下所有活着的将士,他們把賭注都押到了自己身上!十一年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還是一片茫然,偶爾還會爲如何吃頓飽飯、順利活下去而發愁,可現在自己卻成爲了一方霸主,并且還要率領着千軍萬馬去争奪天下!
自己到底經曆了多少,又是如何走到的這一步?事到如今,自己已經沒有退路,隻能選擇一直向前,不成功,便成仁!
曆史賦予我使命和榮耀,而我也經受了無數的艱苦與磨難,那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所以如今的這一切也是我應得的!
當然,蔣淳斌這樣想,陳友諒自然也是思緒萬千:我是漁民出身,有一個引以爲恥的賤命:陳九四。這代表着自己的身份,某種程度上也預示着自己的命運,可是他自己從不信命。
所以他盡可能地抓住每一個機會,努力讀書,學習武藝,他要讓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改變目光,要讓所有曾經高高在上的人都被自己踩在腳下。
後來他做了縣裏的小吏,可這不夠,于是他參加了義軍,拼命巴結倪文俊,隻爲得到升遷。
但他們都隻是自己上升路上的墊腳石,誰不是爲了自己的利益而活呢?自己能夠得到今天的一切,全部都是靠自己的努力,于是陳友諒毫不猶豫地殺掉了提拔自己的倪文俊,身爲君主的徐壽輝…
陳友諒從不認爲自己有錯,每一個從下面爬上來的人,雙手都是沾滿鮮血的,但他走了一條更爲極端的道路,讓自己徹底成爲了孤家寡人。
其實每個走到最頂端的人,都吃過很多的苦,遭受過很多的磨難,經曆過很多的不容易,但陳友諒選擇了封閉自己,讓自己成爲了孤家寡人,這就是他和蔣淳斌最大的區别。
兩個有着相似經曆,卻又有着不同選擇的男人就這樣碰到了一起,而他們接下來将用無數的生命,去印證自己的這種選擇。但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他們都相信,自己一定會是勝利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