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沈芷媛這番發自心底的獨白,蔣淳斌終于醒悟了:這個世界不同于現代,沒有什麽女性獨立自強的說法。
誠如沈芷媛所說,在這個世上,如果沒有一個男人幫襯,女人根本是活不下去的,就算像沈芷媛這樣聰明強勢的女人,她依然需要一個男人來倚靠,否則他什麽都不是。
對于古代的女人來說,能夠嫁得一個如意郎君就是她們所追求的終極目标,什麽女性自己也可以活得精彩漂亮全都是扯淡,要知道她們連找一份工作的權利都沒有,甚至“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在現代仍有其強大的影響力
蔣淳斌一直懷疑沈芷媛有所圖謀,可曆經坎坷的沈芷媛又何嘗會輕易相信一個男人?更别說對他敞開心扉了。
從這個角度來講,沈芷媛肯真心實意地對待蔣淳斌,必定也是經過重重思考與觀察後,在理智和情感的雙重作用下作出的慎重決定。
沈芷媛本以爲自己已經慢慢走進了蔣淳斌心裏,可現在她才清楚,原來他對自己還有着那麽多的不信任,但自己已經把情感都傾注到了蔣淳斌身上,又怎麽能輕易收得回來?
無奈的是,情感這種東西是最讓人無奈且拿捏不定的,所以縱使沈芷媛說得如此動情,蔣淳斌的回應仍舊稍顯蒼白,“芷媛,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不過…你也不要太沉溺于仇恨,否則也太委屈自己了。”
“賤妾明白,人不可以忘記仇恨,但也不能靠仇恨活着…”,沈芷媛默默低下頭去,對于蔣淳斌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仍舊有些怨念。
是的,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自己确實隻靠着仇恨活着,因爲生活就仿佛滿是枯草的荒原,根本沒有什麽能夠激起自己希望的東西。
可當殺了陳友仁,自己又活下來之後,沈芷媛便忽得慌了起來。她感覺好像是陷入了一個無底洞,茫茫無盡頭,隻有自己一個人,什麽都抓不住,隻是無意義的墜落。
直到慢慢了解了蔣淳斌,沈芷媛才又有了新的動力,因爲她發現世上還是有好男人的,隻不過自己之前沒有遇到而已。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迷了路,怕黑,卻又沒有盡頭,可突然出現了那麽一束光亮,指引了新的希望,可這個希望卻又屢屢讓自己感到挫敗,幻滅…
等等,難道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嗎?還是故意回避?是了,自己的身份,還有之前的經曆,甚至在今天連埋在最深處的羞恥都被他發現了…
在心中苦笑一聲,沈芷媛搖了搖頭,“賤妾的仇也算是報了一大半了,現在所希望的,隻是能夠幫助大帥分毫。”
“你已經幫過我很多了…”,蔣淳斌沖沈芷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過你方才說,胡廷瑞叛變…是我自食惡果,這是怎麽回事?”
“其實賤妾的意思是…有一些地方你做得不太好,所以他才會複叛于陳友諒。”,沈芷媛此時想把話說得客氣一些,可看蔣淳斌那副焦急的神情,便知道此時他也不會在乎這些,于是便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其實胡廷瑞當初能夠投降于你,不過是利益衡量之後的選擇,對于這樣的人來講,做出的任何一個重大決定,都是基于利益角度的慎重思考,所以他會複叛于陳友諒,肯定是覺得跟着你無利可圖。”
“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蔣淳斌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不過…我可是把江州城交由他駐守了,餘下舊部也未動分毫。”
“那隻是在自欺欺人罷了,你做這些,不過是想要向胡廷瑞表示,你很信任他,可是你迫不及待地派他去打信州,又對他的權力加以種種限制,他又不是個傻子,這些還看不出來嗎?”
“那你這樣說,便是強人所難了。”,蔣淳斌有些不服氣地一攤手,“他應該明白,既然是降将,就不可能得到完全的信任,這是人性。”
“你這樣說也有道理,不過從胡廷瑞的角度,他自然是不敢把注都壓在你的身上,自古以來,有勢力的軍閥首鼠兩端、反複無常,這同樣是事實。”,沈芷媛不爲蔣淳斌的解釋所左右,依然堅持着自己的觀點,“而且你這人也倔,胡廷瑞有兩個女兒,長得也都還不錯,你要是肯娶了其中一個,他自然就不會輕易下你這條船了。”
“又是聯姻…”,蔣淳斌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照你的意思,隻要是手底下的将領生了女兒,我就都得娶過來?”
“這樣做的人不少吧?況且你又不吃虧。”,沈芷媛以手爲梳,邊說邊仔細地撫理着自己的頭發,“當初劉邦爲了對付匈奴,不惜以女相嫁,與之聯姻,這才換來了暫時性的和平,使得漢武帝時期積蓄力量,一舉擊垮了匈奴,難道那些雄才大略的君主還比不上你?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這…算了算了,事情都過去了,後悔也沒有用了!”,蔣淳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以後注意便是了!”
“看來你真的變了…”,沈芷媛沖蔣淳斌笑着努了努嘴,“要是放在剛認識你的那會兒,你一定會說,不想娶的人我自然不娶,反正我不後悔,我隻愛我的妻子!”
蔣淳斌見沈芷媛故意模仿自己的語調神情,不禁被她給逗笑了,“好了,别光顧着取笑我,還有其他原因嗎?”
“當然有!”,沈芷媛收起剛才那副笑嘻嘻的表情,霎時又變得嚴肅起來,“你不顧衆人阻攔,出兵廬州,現在又在安豐陷入戰局,怎麽看都是昏招,這時候如果陳友諒再許給胡廷瑞諸多好處,你說他的心思會不會變?”
“利益!都是利益!”,蔣淳斌攥緊拳頭,舒了口氣,“還有他那個侄子康泰,當初投降于我時就心不甘情不願,這次估計也出了不少力,都怪我一時心軟,渾沒在意。”
“現在賤妾最擔心的還不是這個…”,沈芷媛眉頭微蹙,似是在思考着什麽大事,“胡廷瑞肯向陳友諒倒戈,這說明他确定陳友諒将在接下來擁有着巨大的優勢,可…”
沈芷媛話還沒有說完,屋外便想起了梆梆的敲門聲,緊接着便是徐達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聲,“淳斌,陳友諒率六十萬大軍進攻龍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