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興獻城的那天,蔣淳斌和手下人馬遠遠地就看到胡廷瑞和屬官在龍興城外三十裏的樵舍迎候了。
胡廷瑞很有誠意,他專門命人在此地搭了亭子,設了帳篷,而且周圍布置的人極少,穿的也都是便裝。
這樣一來,帶了一大批人馬的蔣淳斌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謹慎起見,随從的鄧愈和藍玉還是率着一衆兵士把周圍都控制了起來。
胡廷瑞對此倒是不以爲意,反而見到蔣淳斌來臨,早早地就率衆起身,然後一齊單膝跪地拜道,“罪将胡廷瑞,參見大帥!”
“胡将軍無需多禮,還請起身相叙!”,蔣淳斌笑着将胡廷瑞扶了起來,爾後相互謙讓着到了帳篷裏坐下,對于他的态度自然是極爲滿意。
“大帥寬仁,不計前嫌,願意收留胡某及手下這幫兄弟,在下感激不盡,願敬大帥一杯!”,胡廷瑞見蔣淳斌坐到上位後,便起身爲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即一仰脖子,便傾盡了杯中烈酒。
蔣淳斌瞥一眼前面桌案,酒食杯盞等物一應俱全,但他不可能不存個小心,于是隻好有些尴尬地笑道,“胡将軍海量,隻是我前日作戰,戰傷在身…”
“大帥不必飲酒!”,胡廷瑞立即擺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在下喝這杯酒,隻是感念大帥恩德,并無他意!”
“胡将軍客氣了…”,蔣淳斌輕舒一口氣,被胡廷瑞的話逼得有些下不得台面,可就在這時,鄧愈忽得站上前來,抓起桌上的酒壺道,“我乃大帥帳下先鋒左将軍鄧愈,大帥新負戰傷,不宜飲酒,但對于胡将軍的心意,又無以爲報,因此就由我來替大帥飲下這杯酒!”
鄧愈言罷,便用手指按住酒壺壺蓋,随即對着酒壺嘴咕咚咕咚,把一壺酒全都灌到了嘴裏,爾後擦擦嘴沖胡廷瑞晃晃酒壺道,“好酒,多謝胡将軍美意!”
“鄧将軍豪爽!”,胡廷瑞沖鄧愈豎了豎大拇指,自己也抓起桌子上的酒壺一口氣全都給喝完了,“盡興!盡興!”
胡廷瑞、鄧愈這麽一拼酒,帳篷内的氛圍頓時變得熱絡起來,而蔣淳斌幹脆走下座位,與胡廷瑞愉快地閑聊起來。
胡廷瑞言語間自然免不了對蔣淳斌的一番吹捧,而作爲回應,蔣淳斌當然也要誇獎胡廷瑞幾句,即使言過其實也無所謂,要的不就是一種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效果嘛!
不過那麽多人湊在這裏,也不是爲了胡侃大山,閑扯了一陣後,胡廷瑞便又說起了正事,“大帥,龍興的軍民、錢糧印冊全部在此,還請大帥過目!”
胡廷瑞說罷,他身後一人便捧着許多印冊,放到了蔣淳斌面前的桌案上,滿滿當當鋪開了,看得蔣淳斌頭大,于是蔣淳斌便笑着說道,“不必看了,胡将軍交付過來的,我自然放心!”
不過蔣淳斌雖然這樣說,卻還是暗中給了鄧愈一個眼神,于是鄧愈會意讓人把這些簡冊都收到了一個大箱子裏,然後擡了出去。
“此人是我的外甥康泰,目前在龍興城内任同佥之職。”,胡廷瑞見康泰把那些印冊抱到蔣淳斌桌子上後,目光就沒離開過,不由得在旁邊拉了他一把,“平日裏性子倔些,打仗時卻也是個勇将軍!”
聽胡廷瑞這樣一說,蔣淳斌不由得打量起了康泰,誰知卻爲他陰冷的眼神一激,因此隻好笑笑說道,“真乃壯士!”
“哈哈哈…多謝大帥誇獎!”,胡廷瑞拉着康泰一起伏低身子朝蔣淳斌拜了拜,“還望大帥日後多加看顧!”
“這是自然!”,蔣淳斌朝胡廷瑞點了點頭,“康泰既是你的侄子,也是你的下屬,以後他的升遷任職,就都由你說了算,不必奏報于我!”
“多謝大帥!”,胡廷瑞再次朝蔣淳斌抱拳施了一禮,“大帥,這是龍興府的丞相印,現交予大帥!”
“還是方金印,陳友諒挺闊氣的嘛!”,蔣淳斌笑着接過丞相印,然後随手遞給了身旁的鄧愈,“把這個熔了,給龍興城内的将士換成買酒的賞錢!”
康泰見蔣淳斌如此,不由得臉色一變,眉頭緊皺,而蔣淳斌則輕笑一聲道,“胡将軍放心,回頭我定會送你一方更大的丞相印!”
“不過…目前還有一件挺讓我犯難的事…”,還沒等胡廷瑞開口,蔣淳斌便又自己接着說了起來,“雖然現在江州和龍興是咱們的,可信州還在陳友諒手裏,我一直想要把它奪過來!”
蔣淳斌這話中之意很明顯了,他這是想讓胡廷瑞納“投名狀”,隻要胡廷瑞率兵前去攻打信州,那麽他就再無回頭路,隻能跟着蔣淳斌一路走到黑了!
這種情境下,胡廷瑞當然不能猶豫,因爲猶豫就容易讓人起疑,都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有什麽辦法呢?于是胡廷瑞立刻抱拳答道,“胡某願爲大帥效力,打下信州!”
“好!”,蔣淳斌等的就是這句話,此時看到胡廷瑞答應得那麽痛快,他自然是大爲高興了,“如此就辛苦胡将軍了!”
“等胡将軍打下信州以後,就帶着手下這些兵士去駐守江州吧!”,蔣淳斌笑着拉起胡廷瑞的手,“陳友諒已經逃到了武昌,我也要回集慶,到時候你駐守江州,也方便管理jiangxi全境啊!”
這就相當于一個事先的承諾了,蔣淳斌也總算表了個态度,因此讓胡廷瑞心中舒服了許多,“胡某在此先謝過大帥了!”
“胡将軍不必客氣!”,蔣淳斌邊說邊朝胡廷瑞一抱拳,“那我也先在此恭祝胡将軍旗開得勝了!”
說罷,蔣淳斌和胡廷瑞相視一笑,可身後康泰的眼神看來,是滿滿的不信任,于是蔣淳斌便笑着說道,“此次胡将軍出征,康泰就不要跟着去了,讓他先帶人前往江州,那裏現在由我手下大将馮國勝把守,讓他們多親近親近,也交流一下江州方面的事宜。”
“謹遵大帥吩咐!”,胡廷瑞倒不疑有他,隻認爲是蔣淳斌扣留家屬,防止叛亂,因此渾沒放在心上,反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是要去往江州的,幹脆就讓康泰護送了,“那龍興這裏…”
“就先由我手下的先鋒将軍藍玉和鄧愈把守吧!”,蔣淳斌邊說邊回身看了鄧愈一眼,而鄧愈同時讀懂了他眼神中的深意,也牢牢記住了來之前蔣淳斌對自己說過的話:這個陳友諒真是不懂兵,整個江西行省,位置最重要的明明是龍興,可他爲什麽要如此看重江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