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德一直在集慶城内期盼着張士誠投降元廷,因爲隻有這樣,才能斷了蔣淳斌施的心思,保存住他們張家的勢力。
無奈的是,在集慶城中苦苦等待的張士德卻久久沒有聽聞張士誠投降元廷,反而偶爾會傳來蔣淳斌又在張士誠的地盤打了個勝仗的消息。
對于張士誠的這種态度,張士德心中是既感動又難受,因爲他明白張士誠肯定是怕自己在這邊受委屈,所以才遲遲不肯投降元廷。
但張士德又不想親哥哥爲了自己而猶豫不決,要知道張士誠現在可是一方霸主,他肩上擔的是更多人的責任。
爲了堅定張士誠投降元廷的決心,也爲了不再成爲蔣淳斌威脅自己親哥哥的把柄,張士德終于下定決心:他要以自殺的方式來斷絕蔣淳斌利用自己的念頭!
于是有一次蔣淳斌來見自己的時候,張士德便表示想要出去走一走,透透空氣散散心。
對于張士德的這種要求,蔣淳斌自然是欣然應允,反正張士德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而且關系有所緩和沒準就能帶來什麽新的變化。
所以在這個陽光正好的午後,蔣淳斌便和張士德在集慶城内遛起彎來,而張士德也是第一次真正打量起了集慶這座城市。
張士德今天的話倒是比往日多了不少,甚至還與蔣淳斌談論起了天下大勢,隻不過每每蔣淳斌将話題扯到張士誠身上,張士德總會笑着轉移開來。
蔣淳斌見狀,便也不再勉強,隻是與張士德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張士德确實是個英雄,對于一些事情都有一些獨到的看法,因此蔣淳斌與他談話倒也不覺無趣,偶爾還會有知己相逢之感。
“張将軍,您确實是個萬中無一的英雄…”蔣淳斌此時已經走到了城牆根底下,“如若真能合作,倒也不失爲一件快事。”
“我之前也看輕你了,你雖然歲數不大,但确實是個有作爲的。”張士德這話倒也不似吹捧,反而說得極爲真誠,“都走到這了,不妨去城牆上看看,如何?你總不會擔心我能跑脫了吧?”
“張将軍說笑了!”蔣淳斌給了守衛在通道上的士兵一個眼神暗示,他們便立刻讓了開來,“上去叙話,請!”
張士德仰頭哈哈一笑,也不謙讓,便大踏步地走了上去,而蔣淳斌則與其并肩而行,其間朝着一些布置指指點點,士兵們見了他們皆行禮緻意。
“蒙古鞑子快走到頭了,元廷不久矣!”張士德登上城樓,以手相遮眺望着遠方,不由得大發感慨。
“大好河山,自然要由咱們漢人掌控,豈有容外族入侵之理?”蔣淳斌背過雙手,在一旁也附和起來。
“可惜,可惜啊!”張士德手拄城牆,沖蔣淳斌詭異一笑,“這可惜這一天我看不到了!”
蔣淳斌還沒明白過來張士德是什麽意思,便見他縱身一跳,直接用手撐着城牆躍了下去。
蔣淳斌想要伸手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甚至連張士德的一個衣角都沒拽住,就隻是無奈地看着他直挺挺地摔了下去,連一聲痛呼都沒有。
沉悶的一聲重響,張士德絕對摔死了,而且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自己想要隐瞞這個消息都沒有辦法,他這是想要以死來換取自己的解脫,同時也是換取張士誠的解脫!
蔣淳斌沒想到張士德是一個這麽有骨氣的人,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張士德摔死後沒有閉上的眼睛裏都含着對自己的嘲弄。
唉!蔣淳斌恨恨地一拍城牆:自己就這樣失去了一張王牌,而且廖永安…廖永安!
張士德自殺身亡的消息确實很快傳到了平江城,而且張士誠爲之痛苦不已,這種情況下,倒黴的就隻能是廖永安了。
“我不會殺你,可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好過!”張士誠是咬着牙對廖永安說的這句話,“你不是駕了半輩子船嗎?那你的後半輩子,就隻能在這個充滿老鼠和蟑螂的小屋子裏度過了,要麽投降,要麽…就老死在這裏!”
廖永安還是用沉默來回答的,而張士誠也再沒心思與他廢話,幾天之後,他便投降了元廷,并得到了太尉的敕封,手下的文武官員也都按級别封了官。
不過張士誠和方國珍一樣,根本沒有想過誠心歸附元廷,他雖然不再稱王,但仍然保留着自己的土地和武裝,元廷也奈何不得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蔣淳斌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因爲如果自己再攻打張士誠的話,很可能就會遭到達識帖睦迩和楊通貫的偷襲,他現在還應付不來這種局面。
就在蔣淳斌和張士誠較量的這大半年裏,紅巾軍的北伐情況發生突變,竟已轉入低潮。
首先東路軍的毛貴在shandong站穩腳跟後,便繼續向西攻入了hebei,而且連克清州、滄州、河間等地,并占據了軍事要塞長蘆鎮。
接下來,毛貴又攻克了薊州,前鋒軍甚至抵達了棗林、柳林等地(今beijing通州境内),離大都僅有一百多裏的路程。
但由于中路軍沒能及時趕來接應,強弩之末的毛貴被各地趕來勤王的大軍擊敗,遂退回shandong,已經占領的hebei各州縣也被元軍再次奪回。
而關铎、潘誠率領的中路軍由于目光短淺,光想着自己占地方,沒能及時接應毛貴,導緻毛貴退回shandong,結果也給自己帶來了麻煩:孛羅帖木兒與察罕帖木兒騰出了手來,一齊出兵打擊中路軍。
結果中路軍遭到連敗,加上無法與毛貴的中路軍取得聯系,因此竟被逼得進軍塞外,直接偏離了原來規劃的路線。
最慘的就是西路軍,他們一開始先是被李思齊和張良弼聯合打擊,後來察罕帖木兒又調兵過來,并在鳳翔設伏,結果西路軍被斬首數萬級,伏屍百餘裏。
李喜喜和白不信直接率着殘部跑到了sichuan,而李武和崔德則帶着剩下的人馬繼續流竄于山xi、陝xi等地,但已成不得氣候。至此,西路軍可以算是全軍覆沒了。
當然,劉福通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他雖然拿下了汴梁,但元軍果如徐達所料,相繼攻占了曹州和大同,切斷了劉福通與東路軍和中路軍的聯系,而孤立無援的他則在汴梁城被四下圍攻,境遇頗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