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淳斌本有好多話要說,因爲他想起了蕭淩攀山前那欲言又止的畫面,他一定是想要拜托自己…
可當蔣淳斌看到蕭漢那堅定的眼神,卻又感覺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是的,他不想讓他哥白死,誰也不想讓他哥白死!
“你哥的死,是我對不起你…”,蔣淳斌抓住蕭漢的胳膊,“所以我不能再犯錯了,我不能讓你也跟着白送死!”
“當兵吃糧,掙得就是這口營生,況且将軍給了我們那麽多安家費,也沒什麽對不起我們的。”,蕭漢頭也不擡地将穿在身上的行頭又檢查了一遍,“我從小到大跟着我哥一直爬山,今天爬不下來的,明天接着爬,這個月攀不下來的,下個月接着攀,從來就沒有認過輸,也沒有我們攀不上的山頭…”
蕭漢說到此處,忽得一陣哽咽:蕭淩是哥哥,自己是弟弟,從小到大,都是他帶着自己爬山攀崖,他習慣給自己探路,而自己總倔強着想要爬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就在今天,他用生命爲自己探了路,而自己也要真正地孤獨面對險途…
“如果我哥…”,蕭漢忍不住又抹了把眼淚,“他也不會認輸的,我不能讓我哥白死!”
“那你爹娘呢?”,雖然蔣淳斌清楚此時不該動搖蕭漢的心志,可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句話,“你不想讓你哥白死,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爹娘?”
聽到這話,蕭漢果然身形一滞,隻見他茫然地看了蔣淳斌一眼,爾後撇過頭道,“我家裏還有個沒長大的弟弟,如果我…煩請将軍把安家費送過去,然後告訴我弟…這輩子别當兵,好好奉養爹娘!”
蔣淳斌沉默了,隻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蕭漢把一切收拾好,然後像他哥一樣攀上了山崖:這輩子别當兵…可我不能讓我哥白死…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而在山崖下隐蔽處焦急張望的衆人,再次陷入了漫長的等待,并且由于長時間的仰視,他們的眼睛已經被冬日的陽光刺得生疼。
當然,心焦的不僅僅是他們,還有駐紮在大營處的那一萬多人馬。他們已經暴露了行蹤,而且剛剛挨過相對平安無事的一晚,但直到現在,仍沒有收到來自蔣淳斌方面的消息。
花雲等人不知道蔣淳斌那支隊伍是生是死,是成是敗,但他們知道,決計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因爲他們摸不準敵軍會使出什麽花招。
花雲、胡大海與蔣淳斌約好在今日夜晚舉火爲号,一旦看到後山上有火光,正面部隊便立刻發起攻擊。
但他們沒有料到的是,後山那座陡峭的崖壁竟然如此難以征服,因此看着漸漸西斜的日頭,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憂慮。
肆虐的寒風撕扯着戰士們的衣襟,偶爾幾隻飛鳥自山林間驚惶地飛起,讓西墜的斜陽顯得更加暗沉沉的,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肅殺的氛圍漸漸彌漫開來。
蔣淳斌以手爲枕,嘴裏叼根野草,躺在地上不住地晃着腿,顯是有些不耐煩了。可他不能說些什麽,隻能裝出一副輕松神色,因爲他明白,這時候有許多人都在眼巴巴瞧着自己,等着自己拿主意。
就在這時,忽得一塊系着石頭的細絲線自崖頂墜了下來,蔣淳斌還以爲是釘子或其他補給不夠了,便要湊上前去,結果細細一看,竟然用的是黑絲線,這就說明蕭漢已經登頂成功了!
蔣淳斌激動得差點掉下淚來,然後趕忙命人把細麻繩和繩索分别往絲線上綁,最終由蕭漢緩緩拉了上去,找固定的巨石系好了,再把繩索放下來。
蔣淳斌脫下铠甲,隻穿着禦寒的衣服,身上也僅僅背了長刀弓箭,便抓緊繩索往上攀。
饒是他力氣大,體能好,可爬了這一路,加上氣候環境也惡劣,仍忍不住氣喘籲籲。
直到攀上崖頂,被等候在那裏的蕭漢一把拽了上去,他才真正緩過勁來,同時心中不由得對蕭家這兩兄弟起了異常敬佩的心思:看來攀山可真是個技術活,也不知道他們倆到底是怎麽練的!
此時蕭漢已經被凍得瑟瑟發抖,加之他長得瘦弱,攀山時身上又劃了不少傷口,因此顯得異常可憐。
蔣淳斌見狀,連忙把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給蕭漢穿上,然後跟着往下遞絲線,讓人把武器火石等物都拴在上面,小心地提上來。
等到所有人都順利爬了上來,蔣淳斌也把上面的一切事情都籌劃安排好了,此時他們還沒有被敵軍發覺,不過蔣淳斌依稀可見他們在山下正面的防守很是嚴密。
蔣淳斌此時仍不敢掉以輕心,因此他命所有人全都貓着腰安靜前進,盡量不要發出任何聲響,直到馬上要接近目标了,這才攥緊拳頭,朝下重重一揮手,“放火箭!”
一聲令下,三百個兵士拉滿弓弦,将綁了浸油麻布的火箭全部射了出去。山下的營寨霎時間火光一片,亂作一團。
山下的敵軍萬沒有想到會有人從山後沖過來,要知道一群人翻過那麽高那麽陡的一座峭壁,而且還是在寒冷的冬日,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偏偏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蔣淳斌沒有留給他們一點思考的時間,并且迅速帶着人手向山下營寨襲來。隻見他們一個個手提大刀,肩背弓箭,如同一群沖入羊圈的惡狼。
而且由于他們堅信不會有人從後山翻過來,因此在這裏根本就沒有設栅欄,這一來便方便了蔣淳斌等人,省了他們許多力氣。
在這一片混亂之下,敵軍根本摸不清蔣淳斌他們有多少人,隻是知道營寨遭了襲擊,而尚在睡夢中的兵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然後慌亂地光着腳沖出帳外,見到這副亂糟糟的場景,也隻能四散奔逃了。
另一邊的花雲等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因此當哨兵望見火光後,早已蓄勢待發的人馬立刻奔襲出擊,從不同方向朝營寨正面攻去。
盡管敵軍戒備森嚴,防守嚴密,但由于後方蔣淳斌的突襲,使他們亂了陣腳,因此看到營寨正面突然來了這麽多人馬,頓時也是慌作一團,再無力組織大規模的防禦與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