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給劉福通做親兵侍衛這件事,說簡單也簡單,不過就是跟着他到處走走串串,反正他也不太可能遇到人身危險,所以蔣淳斌大部分時間都是很閑的,甚至可以自己練練功夫。
說不簡單也不簡單,因爲劉福通有時候會問他許多事情,大多都有關于軍事策略,如果你老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那該有多尴尬?不過好在蔣淳斌對此倒是有點天賦,加上出生于後世那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因此許多回答都令劉福通非常滿意,于是便會問他更多的問題,同他商量更多的事情…
甚至時間久了,還會讓蔣淳斌幫着跑腿送送信兒,幹幹後勤,練練兵啥的,真可謂是作爲革命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對于這種情況,蔣淳斌從不叫苦叫累,因爲有一項隐形福利一直在支撐着他:他可以常常見到劉若晴,偶爾還能和她說上一兩句話。
雖然人家是個大家閨秀,蔣淳斌不可能随便去找人家聊天閑扯,但混個臉熟是很重要的。
最起碼讓人家見到你時不會感覺突兀,甚至時間久了還能有一種親切感,偶爾碰到了能夠點頭緻意,或者打個招呼,扯上兩句閑話,其實這些都能讓蔣淳斌暗爽上一整天。
雖然蔣淳斌偶爾也會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但仔細想想,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這個樣子嗎?記得之前在現代上中學的時候,能夠每天見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就是一件足以讓人心情好的事情了,盡管人家可能并不認識自己…
當然,蔣淳斌絕不會僅僅滿足于這樣的淺嘗辄止,比如前幾天他就鼓足勇氣,送了劉若晴一個現代的手工制品,其實都是些小玩意兒,但足以讨女孩子歡心,話說這可費了他不少心思。
令他開心的是,雖然劉若晴一開始态度猶豫,可在蔣淳斌的堅持下,還是紅着臉接受了。
女孩子肯接受你送的禮物,就代表有希望,這是蔣淳斌在中學追女孩時得到的寶貴經驗,放到羞澀守禮的古代女孩身上更是适用。
當然,蔣淳斌這些小心思和小動作,自然是背着劉福通,要不然讓他知道自己利用工作時間和機會去泡他那如花似玉的侄女,不知道他會不會活劈了自己…
比如現在,劉福通正在書房中處理雜事,門口也有普通的侍衛守護,蔣淳斌就會被允許到處随便逛逛,劉福通的妻妾那裏他自然不會輕易打擾,但劉若晴住的房間,離這裏還是蠻近的…
裝作漫不經心地瞅瞅轉轉,但心裏有着明确目标的蔣淳斌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走到了劉若晴的房間附近。
她居住的地方很是幹淨素雅,三面都用高牆隔開,隻有一邊留了個小窄門,空間雖然不大,但也栽種了些花草樹木,某種程度上可以算作是一個獨居的院落。
走得近了,便聽得一陣斷斷續續的讀書聲: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在止于至善,知之而…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靜…
“原來是在背書…”,蔣淳斌心中一聲輕笑,恰巧自己在現代也曾背過,于是忍不住站在窗外大聲誦了出來,“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咦?”,劉若晴一陣驚奇,忍不住開窗探出頭來,一張小小的嘴巴微張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四下搜索,活像一隻好奇的小松鼠。
“原來是你!”,劉若晴将目光定到蔣淳斌身上,驚詫的同時,眉目卻不自覺地露出了些笑意,“你竟然也是讀過這書的!”
“若晴小姐這是何話。我怎麽就不能讀過這書?”,蔣淳斌同樣迎上了程祎瑤的目光,語氣中也含了些調笑的意味。
“哦…”,劉若晴聽了蔣淳斌的話,不覺一陣臉紅,自己方才的話确實不妥,這豈不是欺蔣淳斌不知書?可是在她的潛意識中,确實覺得大部分軍中糙漢應該都沒什麽文化,甚至幾乎不怎麽識字的,更别提誦經讀史了。
蔣淳斌看出了劉若晴的微窘,忙微笑着岔開話題,“之前我是…嗯…讀過幾年私塾的,所以還記得一些…”
蔣淳斌主動解圍,劉若晴自然理會得,于是便掠了掠鬓後發絲,笑着贊道,“你能記得那麽牢,真是了不起,難怪叔父會倚重你…”
“喜歡自然就記得,不喜歡自然就不記得…”,蔣淳斌見“搭讪”成功,連忙又往窗子邊靠了靠,“若晴小姐現在四書誦到哪裏了?”
見蔣淳斌這樣發問,劉若晴臉色微紅,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論語》讀到了裏仁篇,《中庸》快些,閱到一半了,《大學》剛誦,《孟子》還沒有看…”
說完,劉若晴便抿抿嘴唇,有些羞赧地低下了頭,就像一個沒完成課業的學生,被老師當場抓住了一般。
“進度還蠻快的…”,蔣淳斌見找到了共同話題,連忙趁熱打鐵賣弄了起來,“其實四書之中,《中庸》較爲客觀,态度也不偏頗,修身養性亦是好的,多讀讀總沒有壞處。《大學》篇幅較精,講述卻很繁浩,但也正因爲其精,所以就少了些弊。這點《論語》就不同了,甚至與《大學》截然相反,雖是細緻,暴露的問題也多,有些言論難免讓人抵觸,《孟子》真可說是一家之言,爲政借鑒即可,卻不得照搬了…”
劉若晴聽蔣淳斌那麽一頓侃侃而談,小嘴驚得張得大大的,看向他的目光也顯得有些呆滞了。
“喂,我也是随便說說,做不得真的…”,蔣淳斌自然不敢再随意賣弄,剛才那些說法,他哪裏悟得出,隻不過是在現代時不知道哪裏看見的故作高深的言論,要是劉若晴理解得深,自己不免就露餡了。
好在劉若晴對于這些書,也不可能有什麽太透徹的學習,隻是讀讀背背,方才聽蔣淳斌那麽一番“胡侃”,又見他謙虛了那麽兩句,不禁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你理解得透徹,不過我學問太淺,還要多加學習…”
“若晴小姐,其實誦經益處不大,要說有趣,還是讀史…”,蔣淳斌可不敢再和張若晴讨論什麽四書五經了,其實自己就會背那麽幾句,真是說不出來什麽道道,反倒是曆史嘛,自己在現代互聯網上查東查西總比古人看書懂得多些,而且在她面前樹立一個知識淵博的儒雅形象也是很重要的嘛!
“其實我也是讀過一些史書的,上個月我便把《烈女傳》看完了…”,劉若晴忙不疊地答道,語氣中還有些小小的驕傲,看那樣子,好像還期待着蔣淳斌能夠誇她兩句。
“額…難道《烈女傳》在她眼中算是史書?”,蔣淳斌忍不住在心中打了一個大大的問号,不過他還是敷衍着笑了兩聲,“呵呵…你讀的還蠻多的,不過我說的史書,卻不是指《烈女傳》,而是指…嗯,就是曆史上發生過的大事…”
“是嗎?很有趣是不是?”,劉若晴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竟顯得有些雀躍了,“叔父平時不喜歡我看類似的書,你快進來給我講一下…不,你等一下,我出去找你!”
說到底,劉若晴也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雖然平時顯得端莊穩重,可遇到值得高興的事情,孩子天性便徹底暴露出來了…
蔣淳斌看到劉若晴如此主動,自然心情大好,可一想到劉福通,他也不敢在此耽擱太久,便迎着走出來的劉若晴說道,“若晴小姐,我還有任務在身,故事下次再給你講…”
“啊?”,劉若晴撇撇嘴,掩不住滿臉的失望神色,“那好吧,你下次可要記得啊…”
“嗯,我一定會記得的!”,蔣淳斌重重點了點頭,爾後從懷中掏出一個陶罐,塞到了劉若晴手裏,“呶,這是送給你的!”
原來裏面都是蔣淳斌花了好長時間用硬紙折的小星星,可惜古代沒有那種塑料紙,折起來就費勁得多,本來他還打算在每個星星上面寫一句話,但是沒有水筆,他的毛筆字又太醜,隻好就此作罷了,而且看起來會浪漫許多的玻璃瓶也隻能用陶罐來替代,話說追女孩真是費心思。
不過蔣淳斌相信饒是如此,也能把劉若晴感動個稀裏嘩啦,現代那些追女孩的花招用到從沒見識過的古代女孩身上,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果然,張若晴看到陶罐的第一眼便滿是驚喜,不過接着她便慌亂起來,連忙搖搖頭推說自己不能要。
對于這種情況,蔣淳斌早已想好了應對方式,隻見他指了指身後,然後小聲說道,“時間緊急,來不及多說了,而且讓别人看見也不好,你就先收下吧!”
蔣淳斌說完,便把陶罐再次往張若晴懷中推了推,然後沒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便轉身走了。
張若晴懷抱陶罐,看着蔣淳斌離去的背影,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便把懷中陶罐抱得緊了些,嘴角也不自覺的上揚起來,“上次…也是這樣送我的…”
“謝謝你!”,張若晴瞥見陶罐裏那堆積得滿滿的星星,心裏不由得一陣甜蜜:他可真是個…有趣的男人…
“我下次一定會給你講故事的!”,蔣淳斌回過神來,笑容燦爛地朝劉若晴招了招手。
“嗯!我等你!”,張若晴看着臉上灑滿陽光的蔣淳斌,不由得用力揮了揮手,然後便見他真的轉身離去了。
今天的陽光真好,映着蔣淳斌的袍裾帶起的微微塵土,仿佛都有些朦胧而明亮的色彩,劉若晴再次不自覺地笑了起來,于無人處笑得和蔣淳斌一樣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