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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達與林東回到公安局,将拍照的泥人底座上的字迹與左蘭在詢問筆錄上的簽名對比,基本認定是一個人的筆迹。他們又找筆迹專家鑒定,專家說百分之八十可以認定是一人的筆迹,可左蘭的簽名字數少,隻“我同意上述筆錄。左蘭”幾個字。專家說最好再取得左蘭一些筆迹,那樣就鑒定得更确定,更準确了。
田春達對林東說:“如果泥人底座上的字确實是左蘭寫的,那就很有深意了。”
林東點點頭:“是啊,‘願天長地久’,這好象是給情人寫的。”
田春達說:“我們還得找左蘭談談,問一問孫東園和丘方成合論文的事,還有泥人偶像的事。”
林東點點頭。
田春達又想起了什麽,說:“我們應該先同孫東園離婚的前妻談談,再找左蘭。”
“這樣好。”林東同意。
孫東園的前妻于敏在市文化局工作,是個科長。田春達和林東在市文化局辦公樓裏見到于敏,她已經年近半百。雖然染了頭發,可還是露出了些許白發。她将兩位刑警引進了會議室,請他們坐下,又給他們倒上茶水。
田春達接過水杯,說了聲“謝謝!”,然後問道:“孫東園出了事,你知道了吧?”
于敏微微點頭:“知道了。”
“你知道他有仇敵和不對付的人麽?”
于敏想了想說:“我不知道。”
“你們爲什麽離婚?”
“嗯……”于敏似乎有難言之隐。
“我們本不該問你的隐私。可爲了破案,又不得不問,請原諒。”田春達道歉。但眼睛卻盯着于敏,等着她回答。
于敏還是不說話。
“爲了破案,請你幫助我們,我們會給你的回答保密的,請你放心。”田春達又誠懇地說。
林東在一旁敲邊鼓:“有時我們警察盡問一些讓人尴尬,讓人讨厭的問題,可也是沒辦法,職責所在呀,請你理解我們。”
見警察這樣誠懇地說,于敏終于說話了:“你們這樣說,讓我不能不開口了。
孫東園在年輕時候還比較好。工作努力,苦心鑽研,家庭生活也比較正常。到中年以後,他的名利心越來越重,熱衷于鑽營,又熱心于交際、應酬,總是外出聚會、喝酒。研究、寫論文的時間越來越少,身體越來越胖。爲了保持他副院長和正教授的身份,他有時就抄襲别人的論文,或者利用别人爲他出力。我看不慣他這些做法,他就同我吵架,說我不懂現在社會。在家庭生活上,由于他年齡越來越大,越來越肥胖,又總酗酒,性能力越來越差。但他又總想顯出男性雄風,漸漸的就有變态行爲,把我弄得渾身是傷。我越反對,他就越變本加厲。我真是受不了了,就跟他離婚了。就是離婚後,我也感覺他照現在這樣行事,早晚也得出事,果然……”
“你能想出最可能使他出事的人麽?”田春達問。
“這我不好說。不過,他現在的年輕妻子能不能忍受他的變态,真是不好說呀。”
聽了于敏的一番話,田春達似乎對事件的來龍去脈、因果關系有了更爲明晰的思路。
9
田春達和林東再次來到左蘭家。
在客廳坐下後,田春達對左蘭說:“我們想請你寫幾個字。”
“寫什麽字?”左蘭有些奇怪地問。
林東把一個紙條遞給左蘭,“就按這上面的字寫吧。”
左蘭接過紙條,看到上面寫着:願望是前進的動力。隻要不懈努力,日久天長必有收獲。
她擡起頭問:“爲什麽要寫這些字呀?”
田春達說:“爲了工作的需要。請你配合我們。”
左蘭隻好伏在桌上,在白紙上寫出了這些字。
田春達拿起這張紙,說:“謝謝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麻煩你了。”然後和林東告辭。
回到公安局,田春達和林東又比對筆迹。其實讓左蘭寫的那些字,暗含了“願天長地久”五個字。經過比對,确定丘方成宿舍泥人偶像底座上的“願天長地久”五個字爲左蘭所寫。
田春達對林東說:“我們還得找左蘭談。如果她否定那個泥人偶像是她送給丘方成的,否定泥人偶像底座上的字是她寫的,那麽,證明她肯定與丘方成有特殊關系。”
“又來打擾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呀。”再次來到左蘭家,田春達對左蘭歉意地說。
“沒關系,是爲了工作嘛。”左蘭客氣地說。她心裏明白,她和丘方成已經成了此案的重點嫌疑人。警察一定會對他們緊追不舍的。她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但已經感到力不從心,要堅持不住了。
“對不起,我們這次來,還想問你幾個問題。”田春達說。
“請問吧。”左蘭面無表情地說。
“你跟丘方成是什麽關系?”田春達單刀直入了。
左蘭一驚,終于問到這個方面了。警察已經接近問題的核心了。但她鎮定住自己,回答:“我和他是師生關系,他是我的研究生導師。”
田春達已經看出左蘭内心的變化,他又追問:“沒有别的關系麽?”
“除了師生關系,沒有别的。”左蘭仍努力鎮定回答。
“你送給過丘方成紹興的泥人偶像做紀念品吧?”
“沒有,我沒有送給過他記念品。”左蘭微皺着眉搖頭。
田春達想,看來我的推斷證實了,他們兩個果然是有特殊關系。
“那泥人偶像底座的字不是你寫的麽?”
現在左蘭才知道爲什麽警察要她寫那些字,原來是爲了取證做比對呀。但她還是機械地搖頭。
“左蘭,孫東園對你有變态行爲麽?他對你施行了家庭暴力麽?”田春達嚴肅地問。
左蘭愣了一下,這警察也知道麽?但她還是機械地搖搖頭。
“左蘭,我看你還是個老實人,你就不要硬撐着了。你要我們派女警察對你進行身體檢查麽?”田春達聲音嚴厲起來。
左蘭低下頭,眼中滾出了眼淚。
“你在送給丘方成的泥人偶像的底座上寫了字:‘願地久天長’,我們已經做了字迹比對鑒定,證實确實是你寫的。你的否認恰恰證明了你和丘方成有特殊關系!”
左蘭撐不住了,哇地一聲痛哭了起來。
待她哭了一氣兒,稍稍平歇後,田春達放緩聲音說:“你還是都說了吧,我們知道你心裏也有委屈,你如實都說出來,警方會酌情處理的。能夠諒解的地方也會諒解你的。”
左蘭擦了眼淚,擡起頭:“我說,我都說。”她把當年孫東園如何誘奸了她,她被迫嫁給孫東園。孫東園如何對她性虐待,她如何尋求丘方成的同情和安慰。兩人如何又暗暗生情,都一一說了出來。最後她說,孫東園出事的那晚,是他喝多了酒,百般污辱她,又拿銅台燈砸她,她忍無可忍,才拿起台燈還擊,沒想到把孫東園砸死了。之後她又把孫東園屍體扔進了後院的下水井。
田春達追問:“是你把孫東園的屍體扔進下水井的麽?”
左蘭點頭:“是我。”
“沒有人幫助你?”
“沒有。”左蘭堅定地說。
“可你這苗條的身軀怎麽能背得動孫東園那二百多斤的屍體呢?”
“我當時也是情急發猛力,咬着牙就把他的屍體拖到下水井旁了。”
田春達想,她是把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解脫丘方成呀。
“可丘方成的記念金筆掉在了下水井旁,是怎麽回事?”
“那晚我是借他的筆寫文章,然後揣在衣袋裏,結果不小心掉在下水井旁邊了。”
田春達想,現在再追究下去,左蘭也會咬定這樣說的。于是他說,“你收拾一下,然後跟我們到公安局去吧。”
左蘭站了起來,說:“我先去趟衛生間,我這臉上還都是淚水,洗一洗。”
田春達點了一下頭。
左蘭走進衛生間,立刻給丘方成發了短信:我一切都承認了,你什麽也不要承認。我保護你。
丘方成看了這條短信,感慨萬千。左蘭在最後時刻還在保護我。我怎麽辦?也許我還是不承認移屍的事比較好。這樣我可以在外邊給左蘭送衣物,送食物,送她需要的東西。當然,我還要跟她說:我等你,等你出來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