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孟曉春正專心緻志看書,齊喜妹腳步匆匆走了過來。
“孟小姐,不好了,夫人她,她死了!”齊喜妹緊張、害怕地喘着粗氣,嘴唇哆嗦着。
“怎麽回事?”孟曉春職業性地看看手表,11點50分,離開午飯還有十分鍾。
“我按夫人的吩咐在午飯前10分鍾去叫她。打開門,看她躺在床上。臉上都是血。走近一看,她,她臉上血肉模糊,已經死了。”
“我們去看看。”孟曉春與齊喜妹急步向杜美君的卧室趕去。
走進杜美君的卧室,孟曉春看到杜美君展開四肢仰躺在寬大的床上,她竟然一絲不挂,赤裸着雪白的身體。她的臉已經被打爛了,露出了肌肉和白骨,滿臉是血。顯然,她的臉遭到硬器重擊,而且用力打擊多次,使她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孟曉春掃視四周,室内東西很整齊,沒有打鬥或掙紮的痕迹。杜美君脫下的衣服很整齊地放在床頭櫃上。看來杜美君不是被人剝下衣服,而是自己脫下衣服躺在床上的。那麽她爲什麽要裸體躺在床上呢?隻能有兩個原因,一是她想睡覺,二是她想性交。她上午九點半起床,現在是11點56分。她不應該剛起床又想睡覺,那就是她想性交了,她想與誰性交呢?不應該是她的丈夫,因爲夫婦一夜有很長時間可以從容性交,完全沒必要在上午起床後又這樣做。那麽這個男人是誰呢?
孟曉春問齊喜妹:“你進卧室時沒見到其他人吧?”
齊喜妹搖頭:“沒有。”
孟曉春又問:“你沒動室内的任何東西吧?”
齊喜妹又搖頭:“沒有,我什麽也沒動。當時我吓壞了,扭頭就跑出屋了。”
“你看看這屋裏少了什麽東西麽?”
齊喜妹仔細掃視四周,說:“夫人的首飾盒不見了。”
孟曉春也仔細察看,那首飾盒果然不見了。”她看看齊喜妹說:“你剛才進屋時沒發現首飾盒不見了麽?”
“我剛才進屋時看到夫人死了,又死得這麽吓人,害怕得連忙跑了出來,根本沒看室内的東西。”
孟曉春說:“你現在去把盧連成和張吉人叫來。”
齊喜妹走出後,孟曉春拿過被子把杜美君的裸體蓋上了。雖然她厭惡這個女人,但是她覺得還是應該保護這個已死女人起碼的尊嚴。
盧連成和張吉人走進卧室,他們已經聽齊喜妹講了死訊,都沉着臉。盧連成走到床前,他看了一眼杜美君的臉捂上眼睛。
孟曉春說:“對不起,盧先生,我沒有保護好她。”
片刻後盧連成拿開手說:“這不怨你。我們都知道,是她讓你這段時間遠離她的。”
“但我還是覺得很抱歉,很難過。”
“不要說這些了。我們現在應該做些什麽?”
“應該報警。人被謀殺了必須報告警察。”
“我這就去打電話報案。”盧連成說着走了出去。
孟曉春又對張吉人說:“這卧室的任何東西都不能動,在警察來這前要把門錯好。還有,不能讓任何人離開小島,也不能讓警察外的其他人來島上。”
張吉人說:“好,我去安排。”
香港警方的畢守信警長和四名警察來到琵琶島。孟曉春向他介紹了自己來這裏的任務和杜美君被害的情況。法醫仔細檢查了屍體,沒有發現性交的迹象。畢警長領着下屬仔細檢查了現場并拍了照,他們搜集了指紋、血迹、毛發等可能與案件有關的痕迹。之後提出要同島上的每一個人談話,調查了解情況。
張吉人按畢警長提出的要求安排了一個帶套間的僻靜房間。畢警長讓孟曉春坐在裏間旁聽,以便下一步共同分析案情。
第一個被找來談話的是盧連成。孟曉春從門縫中看到他臉色陰沉,他并沒有像一般丈夫那樣悲傷,還很鎮定。
“盧先生,請問今天上午九點五十分至十一點五十分這段時間裏你在哪?在做什麽?”畢警長的發音低沉而清晰,隐含着威嚴。
“爲了不妨礙我妻子背誦台詞,我讓城堡的仆人佟貴與我一起到小島的北邊去捕鳥,那裏的樹林裏有很多好看的小鳥。”
“一直捕到中午?”
“是的。十一點40分我們回城堡準備吃午飯。片刻後聽到了我妻子的死訊。”
“你妻子有仇人麽?或是得罪了什麽人麽?”
“她應該沒有仇人。至于得罪人麽……她脾氣不太好,可能會引起一些人的不滿,但我想還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殺機。”
“你知道匿名信的事麽?”
“知道。”
“你認爲什麽人可能給你妻子寫匿名信?”
“這我說不好。如果我知道了,早就阻止或報警了。”
“你的妻子有個人财産麽?”
“有一些。”
“有多少?”
“我說不太清楚。因爲我的财産比她多得多,家裏根本不需要她的錢。”
“你們夫妻感情如何?”
“應該說還可以。我經常在外跑生意,在家時間不多。但在家期間我們關系還可以。她是名人,在社會上影響比我大,我很注意保護她的名聲,當然,這對我也有利。我每次外出回家都給她賣貴重禮物,她很高興。”
第二個談話人是張吉人。
他穿着一身很高檔的休閑裝,雪白的絲質襯衫,背頭梳得一絲不亂。他坐到椅子上,翹起二郎腿。
孟曉春從門縫中看着張吉人的姿态想:這位闊佬在任何地點、任何時刻都不忘顯示他的高貴身份,警察真應該把他帶回警局去訊問,以殺殺他的威風,削弱他的優越感。
“張先生,你同杜美君是什麽時候認識的?”畢警長又開始詢問。
“我與盧連成經常有生意往來,我又很喜歡看劇,就這樣與杜美君認識了,認識她有五、六年了。”
“你知道有人給杜美君寫匿名信的事麽?”
“聽說過。具體情況不清楚。”
“你認爲誰可能給她寫匿名信?”
“我對這事了解不多,也說不出什麽。”
“杜美君到你的城堡做客,卻在這裏被謀殺了,對此你怎麽想?”
“對此我很遺憾,也很氣憤。我不知道兇手爲什麽要殺害這個女人,手段又這麽殘忍。”
孟曉春聽了這話想:張吉人這是間接地否定自己是兇手。
“兇手就在島上,你認爲誰可能是兇手?”畢警長又問。
“這我說不好。我的幾個仆人都是忠厚、老實人,而客人都是杜美君的親屬和好友,我想不出誰可能殺害杜美君。”
“今天上午九點五十分至十一點五十分這段時間你在哪?在做什麽?”
“我在城堡的陽台上聽唱片,我喜歡西洋音樂,有很多西洋音樂的唱片。我的女仆于春燕爲我燒咖啡,又爲我捶背。”
接着被叫來談話的是杜明遠。孟曉春看到他臉色蒼白,眼神裏露出緊張和不安。這個内向的孩子遇到這樣殘酷的事肯定受了驚吓,又擔心今後的生活和前途,他的惶惶不安是可以理解的。
“你不要緊張,我們隻簡單的問幾個問題。”畢警長的聲音也變得溫和了。
杜明遠點點頭。
“你的養母對你好麽?”
“我父母去世後,她收留了我,又供我讀書。”杜明遠沒有直接回答問題。
“你知道匿名信的事麽?”
杜明遠迷惑地看着畢警長:“什麽匿名信?”
“這麽說你不知道你養母收到過匿名信。”
“我在學校裏住宿,隻在放假時回家。家裏的事我知道的很少。”
“昨天上午九點五十分至十一點五十分這段時間你在哪?在做什麽?”
“我去海邊遊泳了,我很喜歡遊泳。”
“你發現你的養母和她的親友有過什麽矛盾麽?”
“沒有。我平時不在家,不太了解家裏的情況。”
“你聽過你的養母最近講過什麽使她不愉快的人和事麽?”
“沒有。”
對島上每一個人的詢問結束了。畢警長将孟曉春從裏屋叫了出來,笑着對她說:“孟警官,詢問結束了。談談你的分析和想法吧。”
孟曉春笑說:“在你們面前,我是小學生,我就抛磚引玉,說說我的粗淺想法,供老師們參考。”
畢守信笑說:“你别客氣,請說吧,我們要聆聽高見呢。”
“我可沒有高見,隻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孟曉春臉色嚴肅起來,開始講述她的分析。
“首先,我們分析一下這個案件的性質:是圖财害命?是争風吃醋而下手?還是仇殺?”孟曉春掃了一眼警察們,他們都在注意傾聽,她繼續說:“雖然杜美君很貴重的首飾盒不見了,但我認爲圖财害命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想竊取首飾盒,完全可以在夜間或杜美君不在時下手,沒有必要在大白天動手,這樣很容易被人發現,而且當時杜美君還在室内。另外,杜美君死前沒有争鬥,而且她赤身裸體躺在床上,衣服整齊地擺放在床頭櫃上,也不像有人入室盜竊、搶劫的樣子。她這樣很像是要準備性交。所以她面對的也不像是仇人,對仇人她怎麽能從容地展開裸體呢?杜美君性關系混亂,很可能引起争風吃醋,因爲這個被殺是有可能的。殺人者行兇後拿走首飾盒,讓人們懷疑這可能是圖财害命。”
畢警長和警察們一邊聽着一邊思索。
孟曉春繼續說:“再談下一個問題,誰可能是兇手?從目前情況看,島上的人都有行兇的可能。盧連成、張吉人雖然說在上午兇手可能行兇這段時間内不在現場,又有人陪着,但陪着他們的仆人也可能沒有全部時間都陪在身邊,也可能因主人的吩咐而說謊話。其他人都有作案時間。至于作案動機,我分析每一個人都有。張吉人、于一夫與杜美君有性關系,他們與盧連成可能因争風吃醋而行兇。陶杏因經營危機向杜美君借錢被拒絕,她又向盧連成借,又被杜美君阻攔,杜美君還粗暴地指責他們有暧昧關系。陶杏因此可能心生怨恨而行兇。
齊喜妹的四歲女兒被杜美君趕出劇場而遭車禍,杜美君接聽醫院電話後又沒有及時告訴齊喜妹,使她沒有在女兒臨死前見她一面,齊喜妹爲此有怨恨可能行兇。杜明遠雖然沒說與養母關系是否融洽,但杜美君是個脾氣乖戾、嚣張的人,對杜明遠可能會有粗暴、強制行爲,杜明遠很内向,可能會忍耐不住而有過激反應。而張吉人的仆人們可能受主人指使而行兇。”
“那麽你認爲誰行兇的可能性大一些呢?”
“我認爲女性行兇的可能性較小。因爲杜美君死前的樣子像是要做愛的,這點女人是辦不到的。杜美君是被用鈍器多次重力打擊面部而死,一般而言,女人是沒有這麽大膽量和力氣的。”
畢警長接道:“我覺得杜明遠行兇的可能性較小,他還是個孩子,可能沒有這麽大的膽量和力氣,也不會對養母有這麽大仇恨吧?”
孟曉春微微點點頭,她也不希望把這個孩子攪進去,這個從小失去雙親寄人籬下的孩子夠可憐了。
“你的分析對我們大有幫助呀,謝謝你呀。”畢警長笑說。
“不客氣啦,這也是我的責任麽。”孟曉春也笑說。
“剛才你說的是一個總體情況,下面大家再逐個人仔細分析一下,每個人都要發言,衆人的智慧就是火眼金睛呀。”
大家一直分析到晚上,警察們才離島回警署,他們回去還要化驗分析各種搜集的現場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