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魏昆拿着昨天買好的東西，帶着妹妹又去了一趟集市。

這趟去集市，魏昆的主要目的就是買酒和肉。

因爲他知道，母親爲了給他和妹妹湊齊上學的錢，已經把家裏掏了個底朝天。這次回家，即便是準備了酒和肉，也一定少得可憐。

兄妹倆剛出現在一個豬肉攤位前，在集市的某個位置，突然走出了七八個人。

這七八個人中，爲首的是一個臉上洋溢着和煦春風的男子，正是李老闆。

而李老闆的小弟們，則全是兇神惡煞，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他們行走的速度很快，在李老闆身邊，一個形容猥瑣的青年在前頭帶路。

一行人穿梭在集市中，當李老闆看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時，臉上興奮難抑，一路小跑，在不遠處就喊道：

“小老大，你怎麽來了也不告訴小弟一聲？”

魏昆擡頭，就看見李老闆領着一行人走到面前，這些人的眼中還殘留着餘悸，但還是乖乖地跟着李老闆喊了聲：

“小老大好。”

魏昆毫不在意地點點頭，然後看着李老闆道：“正好你們來了，我正需要幫手。”說罷，便将手上的東西遞到他們面前。

猥瑣青年第一時間接了過來，又聽見魏昆對着豬肉攤老闆道：

“老闆，切半邊豬，要肥一點的，還有大腸子也給我來幾斤。”

“好咧！”

那豬肉老闆聞言，高興地轉過身，挑了一頭身量最大的豬，剁成兩半，又選了幾斤肥腸裝好，遞到攤位前。

魏昆問道：“多少錢？”

豬肉老闆看了一眼李老闆等人，又看向魏昆，面不改色的笑道：

“一點豬肉而已，談什麽錢，小哥喜歡盡管拿去就是，甭客氣。”

聞言，魏昆正色道：“那怎麽行，我又不是強盜。”說完，将兩百塊錢扔在攤位上，牽着妹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魏蓮的小臉上還有些發呆，本來還有些害怕，可是看見昨天要害他們的壞人，竟然聽哥哥的話，還幫着他們拿東西，小腦袋一時反應不過來。

魏昆走了以後，李老闆等人忙将買好的豬肉背上。

這一路上，魏昆還買了些水果和酒，東西都買齊以後，便讓李老闆一同跟着到了等車的地方。

不久，車子開來。

魏昆站在車門口，看着他的小弟将東西一一搬上車後，才對他們道：

“跟着我，你們放心。”

等車子開走，李老闆等人都像小孩一樣，開心地跳了起來。

如果是别的小孩說出這樣一句話，他們肯定會把它當做玩笑來聽。

可這句話是魏昆說的，這可是一個會放電，并将他們打趴在地上的存在。

車上，魏昆的東西都安放妥當，妹妹也在車子行駛不久後睡着。

等魏蓮被一陣溫柔的聲音叫醒時，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

揉了揉眼睛，魏蓮便看見媽媽和爺爺把車上的東西，一一搬下車去。

跟着哥哥走下車時，臉上的睡意還沒有完全消除。

荷花将那半邊豬肉抗在肩上，她本就是個身材高大的女人，連屍體都能輕松扛上山頂，這頂重量根本不算什麽。

而魏東山隻抱着五斤裝的白色酒壺，不時将鼻子貼近壺口，聞一聞溢出來的酒香。

對于這些東西，魏昆隻做了簡單的解釋，說是學校發給的補助。

即便如此，荷花還是開口斥責，認爲魏昆不應該随意花錢。這些東西加起來，足以頂上她背十個死人屍體上山。隻是，在看到魏昆的目光後，又把許多話咽了回去。

一路上，荷花都選擇了沉默，隻有魏東山一個勁地在跟魏昆說話。

隻是，爺孫說話的内容，有些不合魏昆現在的身份。兩人竟然在讨論誰的酒量大。

一家人走過村子，自然招來别人的目光。好事的閑人總喜歡制造熱鬧，有時候無事生非的添上幾句話，不僅可以讓他們開心，也能讓周圍的聽衆開心。

這時，魏昆路過一戶人家時，腳步突然慢了下來。

那是一戶黃土黑瓦的房子，已經有些年代。在門檻上坐着一個女孩，年紀十一二歲，皮膚暗黃，頭發粗糙，一對杏眼好奇地看着魏昆一家人。

這女孩就是翠花，是魏昆班上的同學。

然而，令魏昆腳步緩慢的原因，并不是看見了翠花，而是她旁邊站着的一個男人。

這男人頭發微卷，削尖下巴，樣子和翠花有些相似。他就站在翠花身邊，雙腳離地。在魏昆看過來時，也将目光看去。

魏東山也看見了，但還是表現得和以前一樣。懷裏抱着酒壺，老臉迷戀地嗅着壺口。

直到魏昆一家人離開不久後，翠花仍舊坐在門檻上。

她在等人，等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出現。

隻是，等了許久，從中午等到下午，一直等到了旁晚。

夜幕臨近，月亮在天邊，微微亮着黃光。

一個婦女從村口走了進來，步伐急促，手裏緊緊抱着一個黑色的骨灰盒，骨灰盒上有一張灰色的照片。

女人的眼睛紅腫，走進村子裏的時候，每家每戶都開始圍在餐桌上，享受這次的團圓之夜。

翠花這時已經不在門檻上坐着了，而是幫家裏的奶奶一起準備今天的晚飯。

正當所有飯菜擺上桌時，那婦女走了進來，一下子跪在地上，哭聲震天。

不久後，三個不同年紀的女人，紛紛哭出了不同的悲泣聲。

魏昆站在山坡上，背負雙手，目光仰望村子。村子裏亮着上百盞油燈，讓整個村子在夜晚看起來格外祥和甯靜。

然而，有些聲音相隔太遠是聽不見的，正如此刻響徹村子的哭聲。

魏昆重重歎息一聲，想起了不久前，将火腿腸遞到他嘴邊的女孩。

“天道無情，人事有定。”姬夜從魏昆的身體裏走出來，看着他繼續道：“你成爲鬼差，這些東西應該早點看開。”

魏昆點點頭，擡頭看着天上明月；低頭時，一個男人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面前。

“看來我的運氣也不是那麽差，還可以在村子裏遇見兩位鬼差大人。”男子笑道。

魏昆不語，伸出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圓。

接着，一條黝黑的通道在大圓中顯現。

男子聳聳肩，回頭看了一眼村子，那裏有一戶人家，抱着他的骨灰盒悲泣。

不久，男子消失在黑色的通道裏。

昏暗的樹林中，走出一個嬌小的身影。

“哥，媽喊你回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