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見面寒暄幾句後,一幹人走進作戰指揮室。
斯徒登特看着史迪威說道:“今天請各位将軍來,是最後敲定下一步的作戰行動。歐根親王山地師目前已經在于邦渡口兩岸取得突破性進展,預計明天就能結束戰鬥,日軍十八師團五十六聯隊大部、一一四聯隊大部和五十五聯隊一部将遭到毀滅性打擊,我們······”
斯徒登特忽然停下,接過一個上尉參謀遞來的電報。
他的目光在電報上掃了幾眼後,輕哼了一聲,哭笑不得地對史迪威等人說道:“真是莫名其妙,蒙巴頓元帥說,他們的通訊部門截獲了一封日軍五十六聯隊發送的明碼電報,日軍的電報上說我們大量使用毒氣,他問我日軍電報上的内容是不是真的?真是無聊,對付日軍這種戰鬥力低下的部隊,我們需要用毒氣嗎?”
斯徒登特說完,将電報塞給曼陀菲爾。
“你先收着,我們稍後再給蒙巴頓元帥回複。”
史迪威笑着說道:“或許是我們在于邦渡口投送的彈藥量太大,産生的硝煙太多太刺鼻,讓日本人誤認爲是毒氣。”
斯徒登特點點頭。
“也有可能是被吓的精神失常,出現了幻覺。”
曼陀菲爾看了眼不明真相的斯徒登特,翻翻眼睛,默默地收起電報。
斯徒登特指着地圖接着說道:“攻占于邦渡口之後,我決定兵分兩路,歐根親王山地師渡過于邦渡口,沿着公路向孟關方向挺近,他們擔任進攻部隊的左路軍,孫将軍,”
斯徒登特看了眼孫立仁,接着說道:“你指揮的新編三十八師擔任右路軍,向太洛方向進軍。新編二十二師在後方跟進,擔任預備隊。史迪威将軍,重點是我們身後的築路隊,他們施工的速度能不能跟上我們的前進速度。”
史迪威說道:“我會督促他們的,讓他們加快施工速度。”
“很好,你們還有什麽疑問沒有?現在都提出來,我們一并解決。”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發表看法,提出疑問,随後又集體展開讨論,将未來戰鬥中可能出現的問題一一給出解決方案。
會議結束之後,斯徒登特熱情地邀請史迪威一行人共進晚餐。
餐桌上,等待廚師上菜的時候,曼陀菲爾壓低聲音,悄悄對坐在身邊的孫中将問道:“孫将軍,我有一個小問題想請教你。”
“請講。”
“在貴國的語言中,背黑色的鍋是什麽意思?”
孫中将沉默了足有半分鍾,才搞清楚曼陀菲爾想說的是“背黑鍋”,當即爲曼陀菲爾做出一番解釋。
曼陀菲爾點點頭,原來背黑色的鍋是這個意思。
不動聲色地看了斯徒登特一眼,曼陀菲爾低下頭,拿起刀叉開始進餐。
因爲戰事進展順利,衆人興緻都很高,晚餐在熱烈的氣氛下度過。
晚餐過後,曼陀菲爾與斯徒登特送走史迪威一行人。
斯徒登特和曼陀菲爾說了聲晚安,正要轉身回卧室,曼陀菲爾叫住了他。
“司令官,有兩件事我需要向你彙報,我們換個地方。”
兩人找了一間休息室,讓副官在門外站崗,斯徒登特疑惑地問道:“哈索,你要說的是什麽事?”
“是關于蒙巴頓元帥的那封電報,那封電報上說的沒錯,我們在于邦渡口的戰鬥中,的确是大規模使用了毒氣,而且毒氣是遵照你的命令使用的。”
曼陀菲爾說話的時候,斯徒登特不住點頭,當聽到毒氣的時候猛地瞪圓了眼睛,額頭上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又聽曼陀菲爾說毒氣是遵照自己的命令使用的時候,斯徒登特騰地站起身。
“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下過這種命令?”
曼陀菲爾也站起身,擡起雙手,示意斯徒登特冷靜。
“你先坐下,聽我慢慢跟你說。事情是這個樣子,事實上我們的确是在戰鬥中使用了一種名爲塔崩的毒氣,這種毒氣是研制農藥的副産品,王者農藥作戰計劃的名字就是這麽來的。”
“既然有毒氣,你爲什麽不告訴我?”
“我不告訴你是因爲羅森将軍說過,爲了讓毒氣的效果最大化,要嚴格保密。”
“對我也要嚴格保密?”斯徒登特不滿地問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是最需要防範的人。而且,從事實的角度,你對這次的毒氣戰一無所知,不應該負責任,但是從邏輯和情理的角度,這次的毒氣戰,是你下令發動的。”
“哈索·馮·曼陀菲爾将軍,你認爲你剛才說的話,符合邏輯和情理嗎?”
曼陀菲爾聽到斯徒登特喊出自己的全名,心中暗自感慨。
果然和總督閣下預言過的那樣,得知王者農藥計劃的真相後,斯徒登特會經曆生氣、憤怒、發瘋和麻木不仁四個階段,現在看來,已經進展到憤怒階段了,下面估計他要發瘋了。
“斯徒登特将軍,請你冷靜,羅森将軍托我給你帶句話,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沒有人可以綁架他還會沒事。如果你不能理解,請你想想巴赫少校、想想洛倫茲少校,還有諾貝爾上尉和尼采上尉,在你的教唆下,他們綁架了羅森将軍,現在被連降三級軍銜,扔到食堂打土豆皮。去年的十二月份才放出來。他們這些從犯都是這樣,你認爲你這個主犯會逍遙法外嗎?”
“綁架?那不是綁架,我是奉戈林元帥的命令将他帶離前線。”斯徒登特恢複了少許冷靜,急忙爲自己辯解。
“但是使用的卻是綁架的手段,這點你否認不了。”
“好吧,我承認,我使用的手段的确有些激進,他要報複我嗎?讓我爲此次使用毒氣的事情負責?對不起,我是不會爲我不知道的事情負責的。”斯徒登特抱着胳膊,仰面看向屋頂。
曼陀菲爾見斯徒登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隻能耐下性子,繼續開導。
“毒氣已經使用了,而且用不了多久,這件事就會曝光,還有可能會引發一些國際争端,必須要有人爲此事負責,隻有你,才能爲此事負責,别人都不行。羅森将軍正在德裏養傷,你全權指揮這裏的部隊,德國部隊使用了毒氣,你卻說不知道,你認爲别人會相信嗎?”
“這是無恥的栽贓,這是卑鄙的陷害,我根本沒有下達過這種命令。”
“所以我說,從事實的角度,你完全不知情,但是從邏輯和情理的角度,使用毒氣的命令就是你下的,也隻能是你。”
斯徒登特一言不發,隻是冷冷地盯着曼陀菲爾,。兩個人對視了足有十秒鍾,斯徒登特忽然說道:“哈索,你誠實地回答我,羅森将軍真的是受傷了嗎?”
曼陀菲爾猶豫了幾秒鍾,随後闆着臉說道:“是真的,他真的是受了傷。”
聽到曼陀菲爾的解釋,斯徒登特的表情略微放松。
眼前的曼陀菲爾長期跟着那位小舅子閣下厮混,沾染了很多惡習,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很有帝國軍人的騎士精神的,他說是真的,那就應該是真的,看來是自己猜測錯誤。
斯徒登特剛剛給曼陀菲爾發了一張好人卡,就見曼陀菲爾轉過臉去,側臉對着他,小聲說道:“隻是,打傷他的不是日本人,而是夢工廠部隊。”
曼陀菲爾話音剛落,斯徒登特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指着曼陀菲爾哆嗦着說道:“果然是夢工廠那群職業造假分子幹的,我就知道,他那種人怎麽會輕易地被日本人打傷。
唉······我早該想到的,他就是那群職業造假分子的大頭目,可惡,我再也不相信他了,這個騙子。”
曼陀菲爾斜着眼睛看向斯徒登特,目光中的同情表露無遺。
斯徒登特将軍現在應該已經進入發瘋階段,自己要小心,不要被誤傷。
似乎是察覺了曼陀菲爾的想法,斯徒登特瞪着他喊道:“你是他的同謀,也是騙子。”
“好吧,我承認,我在這件事情上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我這裏有封信,是羅森将軍留給你的,他說你看過之後,就會明白事情的原委。”
斯徒登特劈手奪過信件,就站在那裏拆開信封,剛看到第一句就火冒三丈。
“親愛的斯徒登特将軍,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從德裏啓程返回德國。”
“這個騙子,騙了人就想跑,”斯徒登特小聲咒罵了一句,随後接着看信。
“偉大的腓特烈大帝說過,真的猛士,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背負黑色的大鍋······”
斯徒登特将這段内容讀了一遍,接着問道:“哈索,腓特烈大帝說過這句話嗎?”
“據我所知,應該沒有說過。”
“背負黑色的大鍋是什麽意思?諺語嗎?”斯徒登特接着問道。
曼陀菲爾現學現賣,将從孫中将那裏剛剛學來的知識告知斯徒登特。
“背負黑色的大鍋是來自東方的諺語,意思是指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代替别人受委屈,或是被冤枉。勇于背負黑色的大鍋,應該是指在知情的情況下,也要替别人受委屈或是被冤枉,就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斯徒登特咬牙切齒地說道,接着低頭看信上其餘的内容。
曼陀菲爾冷眼旁觀,卻看到斯徒登特臉上的表情漸漸緩和,讀到某一部分的時候,嘴角竟然上撇,一縷微笑一閃而過。
看完信的全部内容,斯徒登特不聲不響地将信塞進信封,揣進衣兜。
“我明白了,羅森将軍重傷住院,從邏輯和情理上來說,毒氣隻能是我這個代理司令下命令釋放的,這個黑色的大鍋我決定背了。”
這麽快就放棄抵抗了,信上究竟寫了什麽?曼陀菲爾很是好奇。
“你不用再說了,這件事就這樣吧,晚了,我回去休息了。”斯徒登特說着轉身走向房門,正要開門,卻被曼陀菲爾叫住。
“等等,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斯徒登特問道。
“我這裏有一份調令,請你批準。”曼陀菲爾說道。
“什麽調令?”斯徒登特問道。
“是調我回國的命令,我走之後,我的職務由作戰處的托馬斯将軍接任。”
斯徒登特不善的目光在調令和曼陀菲爾之間轉了幾個來回,最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你們這是組團作案完畢,然後集體逃竄嗎?你不用跟我解釋,事實就是這個樣子。哈索,你······你學壞了。”
“我也有這種感覺。”曼陀菲爾傷感地說道。
兩人走出休息室,斯徒登特叫來自己的副官。
“電報,回複給蒙巴頓元帥。在于邦渡口戰役中,我軍的确使用了毒氣,下命令的人是我·····是我······隻能是我。”
曼陀菲爾看到,副官擡起頭看了一眼語氣古怪的斯徒登特,心中不禁暗暗想到:斯徒登特将軍此時的狀态,應該是麻木不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