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等待,托維上将沒有等來自己想要的消息,卻等來一個噩耗。
來自伊麗莎白女王号戰列艦艦長查爾斯上校的電報言簡意赅。
“戰艦被兩顆穿甲彈和三枚魚雷命中,船體右傾,正在下沉,船員正在撤離,我已經決定與艦共沉,司令官請多保重,大英帝國萬歲。”
查爾斯上校與伊麗莎白女王号共沉海底,自己的老朋友、老部下又少了一個。
用不了多久,自己和光輝号也将步查爾斯上校的後塵,埋葬到亞丁灣這片墓地。
托維上将的認知中,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無法實現遺願。
“派出去的偵察機還沒找到目标嗎?”托維上将焦躁地向光輝号艦長問道。
“還沒有,将軍。派出的四架偵察機有兩架失去聯系,很可能是遭遇到日本人的戰鬥機被擊落了。幸存的兩架偵察機必須要避開日本人的戰鬥機,偵察效率不會那麽高。”
托維上将不滿地扭過頭去,消瘦的臉上滿是氣憤激起的紅暈。
壓抑的沉默中,時間飛快地流逝,直到光輝号艦長興奮的聲音響起。
“偵察機找到日本艦隊的位置了,在分艦隊的東南方,大約七十海裏,它們正在向戰場逼近。目測有兩艘戰列艦和十六艘輕型戰艦。”
“偵察機沒有找到日本人的航空母艦?”托維上将問道。
“沒有。”
托維上将郁悶地歎氣道:“我們時間不多了,命令魚雷機和戰鬥機機全體出擊,攻擊日本艦隊,哪怕打沉一艘也好。”
光輝号航母的甲闆上立刻忙碌起來。
在托維上将孤注一擲的決心下,光輝号啓用殘餘的全部戰機和飛行員。
包括備用飛行員與備用戰機在内,二十架箭魚魚雷機和二十架管鼻燕多用途戰鬥機先後升空,結成一個龐大的機群向東南方向飛去。
“上帝保佑,希望他們半路不要被日本人的戰機發現,能爲皇家海軍挽回幾分榮譽。”
看着機群遠去,托維上将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爲自己的部下默默祈禱。
冥冥之中,厭戰号、巴勒姆号、競技神号和伊麗莎白女王号的冤魂也在保佑英軍機群。
最後,還是得益于光輝号艦長精心策劃的飛行路線,複仇的機群幸運地沒有遭遇日軍戰機,在偵察機的引導下找到日軍艦隊,戰鬥随即打響。
日軍艦隊刺耳的警報聲中,二十架箭魚魚雷機晃動着老邁的身軀,急轉直下,繞到日軍艦隊兩翼,貼着海平面向敵人沖去。
管鼻燕多用途戰鬥機的打法更加刺激,它們迎着日本艦隊密集的炮火沖向敵軍戰艦。
日本的25毫米、127毫米防空炮彈不停在機身周圍爆炸,爆炸的氣浪震的英軍戰機不停地抖動。
英軍飛行員無所畏懼,操縱着管鼻燕戰鬥機畫出恐怖的曲線掠過日軍戰艦頭頂,将250磅航空炸彈兩枚爲一組砸向敵人頭頂。
海面上頓時多出數十道林立的水柱,将兩艘金剛級戰列艦團團包圍。
管鼻燕多用途戰鬥機不是德國的斯圖卡,也不是日本的九九式艦載俯沖轟炸機,無法進行精準的俯沖轟炸,在日本海軍瘋狂的高炮幹擾下命中率更是奇差無比。
二十架管鼻燕戰鬥機一輪俯沖過後,所有的四十枚250磅(113千克)炸彈投完,僅有三枚命中目标。
金剛号戰列艦艦首和中部各挨一枚炸彈,比睿号戰列艦艦首中彈,幸好沒有命中要害。
真正的破壞來自一架身負重傷的管鼻燕戰鬥機。
拖着長達上百米的黑煙,帶着滿身的彈孔和烈焰,重傷的英軍飛行員駕駛飛機,搖擺着沖向金剛号,在無數道恐懼目光的注視下一頭撞到金剛号戰列艦艦橋上。
震驚戰場的撞擊中,管鼻燕戰鬥機粉身碎骨。
飛轉中的螺旋槳,折斷的機翼,破碎的艙蓋玻璃和無數機身蒙皮碎片飛濺到金剛号艦首,瞬間砸倒一片暴露的高炮手。
金剛号的艦橋更是被一擊毀滅,包括分艦隊司令在内,艦橋内全體人員在爆炸中非死即傷,屍橫遍地,金剛号瞬間失去指揮,分艦隊也失去指揮。
付出四架被擊落的代價,管鼻燕機群一輪攻擊奏效,随即飛舞盤旋着遊走在日本艦隊上空,用機載機槍向日軍戰艦傾瀉彈雨,密集的子彈在日軍戰艦的甲闆和船艙上鑿出無數彈孔。
日軍高炮手不甘示弱,操起手中的高射炮與這些靈巧的敵人對射,保衛自己賴以生存的戰艦。
激烈的對射中,遲緩的箭魚魚雷機群終于飛到。
日本艦隊右翼,十架箭魚魚雷機并肩前進,付出兩架被高炮擊落的代價後,飛到距離日本艦隊大約七八百米時,幾乎是同時投下魚雷。
八條魚雷呈扇形沖向日本艦隊,逼迫日軍戰艦紛紛轉向躲避,整齊的隊形頓時變得混亂不堪。
自左翼發動攻擊的魚雷機群趁機沖進日本艦隊,一邊躲避高炮炮彈,一邊沖向艦隊核心,兩艘冒着滾滾黑煙的戰列艦。
速度緩慢,帶着老式雙翼機構的箭魚一架接着一架被擊中,帶着黑煙和來不及發射的魚雷摔到海中。
來不及爲戰友默哀,僅存的兩架箭魚魚雷機沖過層層火網,向煙霧缭繞的金剛号戰列艦左舷射出兩條魚雷。
金剛号左舷的高炮手們憤怒地向兩架箭魚開火,水兵們也操起步槍向英軍戰機開火,将兩架突破火網的箭魚打成碎片摔到水中,卻已經無濟于事。
兩條魚雷猶如兩條海豚,暢遊在海水中,直沖金剛号左舷。
金剛号艦橋遭受重擊,指揮失靈,遲遲沒有做出規避動作,結結實實地吃了兩條魚雷。
隆隆的巨響中,金剛号左舷舯部與尾部騰起兩道滔天巨浪,魚雷輕而易舉地撕裂金剛号隻有戰列巡洋艦級别的防護裝甲,在金剛号左舷炸出兩個十幾米長的巨大裂口,成噸的海水洶湧着灌進船艙,向金剛号船艙内每一個角落湧去。
零式戰鬥機風風火火地飛到日本艦隊上空時,隻看到金剛号戰列艦側躺在海面,左側半個艦身已經沒入海水中,沒有施救的價值,除非出現神迹。
神迹隻存在于傳說中,金剛号無可阻擋地沉入海底,結束了其長達二十八年的海上生涯。
紅眼的日軍飛行員随即将怒火發洩到幸存的英軍戰機身上。
面對快捷兇狠的零式戰鬥機,老邁的的箭魚毫無抵抗能力,幾分鍾的時間便被屠殺一空。
幸存的管鼻燕戰鬥機放棄對戰艦的攻擊,轉而勇敢地與零式戰鬥機纏鬥,無奈卻寡不敵衆,一一被打爆在空中,天空中随即多出六七朵潔白的傘花。
幾個跳傘成功的英軍飛行員驚恐地看着迎面飛來的零式戰鬥機,清楚地看到機載槍炮噴吐出的火舌,随後便是身體被槍炮彈撕裂的痛苦。
慘無人道,毫無人性,不講規矩,這是英軍飛行員腦海中最後的念頭。
聽到金剛号戰沉,艦長與分艦隊司令同時陣亡的消息,南雲再也無法保持古井無波的表情,惱羞成怒地一拳砸到艦橋玻璃上。
“馬上派出所有的偵察機,一定要找到英國人的航空母艦,然後擊沉它,給金剛号報仇。”
托維上将的幸福是建立在南雲的痛苦之上的。
得到戰報,托維上将僵硬的臉上終于現出一絲苦笑。
“擊沉一艘金剛級戰列艦,我們終于可以放心的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那些日本猴子這個時候肯定在瘋狂的尋找我們,要爲他們的戰列艦報仇。
我猜半個小時後他們會找到我們,我們還有充足的時間喝杯咖啡,給國内的家人寫封遺書。”
托維上将難得地開起玩笑,光輝号艦長配合地叫手下送上熱氣騰騰地咖啡。
托維上将端起咖啡杯,湊到嘴邊吹散咖啡散出的熱氣。
熱乎乎的咖啡入口,來不及分辨咖啡到底是甜味多一些還是苦味多一些,托維上将“噗”地一聲吐出口中的咖啡,猛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你說什麽?有一個機群正在接近?”托維上将瞪大眼睛問道。
“你聽,戰鬥警報已經拉響,敵人的行動比我們想象的要快。”光輝号艦長說道。
“日本人的戰鬥效率竟然這麽高?我低估他們了。”托維上将感歎道。
光輝号艦長放下耳邊話筒,沉聲說道:“敵人是從西北方向來的,應該是德國人。”
托維上将張張嘴,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我幾乎忘了,德國人也是有航空母艦的。”
托維上将話音剛落,博福斯40毫米高射炮的炮聲便傳進他的耳中。
炮聲中還夾雜着越來越大的飛機引擎的噪音。
十二架ME-109戰鬥機,30架JU-87C斯圖卡組成的機群鑽出雲層,沖向海面的光輝号航母。
爲光輝号護航的輕巡洋艦和兩艘驅逐艦上也是炮聲震天,加入這場最後的戰鬥。
十二架ME-109戰鬥機憑借高速率先飛臨戰場,與往常不同,它們的飛機腹部加挂了炸彈挂架。
飛機在天空中左右搖晃,俯身沖向在海面上做蛇形機動的光輝号航母。
自艦尾至艦首掠過航母甲闆上空的刹那,ME-109飛機腹部的炸彈落向光輝号甲闆。
在托維上将和甲闆上高炮手們的驚奇中,這些炸彈淩空解體,灑出無數體積小巧,生有雙翼的小型炸彈。
這是什麽新式武器?托維上将趴在艦橋玻璃後面望去,數不清的小型炸彈蝴蝶般成群結隊落向光輝号甲闆,看起來蔚爲壯觀。
幾枚蝴蝶炸彈剛剛落到艦橋窗戶下方,忽然淩空爆炸,每一顆炸彈都爆出整整300顆大小彈片,飛射向四面八方。
托維上将條件反射向後仰身,躲避炸彈爆炸。
叮叮當當的撞擊聲中,他眼前的防彈玻璃出現無數蛛網狀的裂紋,看起來觸目驚心。
糟了,高炮手們......托維上将急忙撲倒窗戶邊向艦橋下方甲闆看去。
露天作戰的高炮手們橫七豎八倒卧在炮位上,耳邊的高炮聲幾乎微不可聞,隻剩下德軍戰機的俯沖聲。
刺耳的尖嘯聲響起,托維上将了立刻想起去年恐怖的九月十一日。
那一天,就是在此起彼伏的尖嘯聲中,地中海艦隊被鋪天蓋地的德軍戰機重創,老上司坎甯安上将被押回國内審判。自那天之後,皇家海軍可以說是戰無不敗。
今天,這種刺耳的尖嘯聲再次響起,難道意味着印度洋艦隊的徹底覆沒?
ME-109戰鬥機的集束炸彈幾乎一次性端掉甲闆上的英軍高炮手。
十五架斯圖卡俯沖轟炸機肆無忌憚地俯沖向光輝号,帶着刺耳的尖嘯将五百公斤穿甲彈扔向甲闆。
光輝号左沖右突,僥幸避開兩架斯圖卡的襲擊,随後被第三架和第四架斯圖卡擊中,平直的甲闆瞬間多出兩個不規則形狀的洞口。
顧不得那兩個洞口裏的炸彈會帶來什麽後果,托維上将皺着眉頭看着光輝号左右船舷,其餘斯圖卡轟炸機正帶着魚雷沖向光輝号。
剛剛看到七八架斯圖卡投下魚雷,沒等光輝号艦長發出規避命令,前方甲闆忽然噴出沖天的火光,猛烈的爆炸聲幾乎刺破耳膜,托維上将清晰地感覺到腳下傳來的震動。
一瞬間的失神就是永别。
兩顆炸彈的爆炸打斷了光輝号艦長的命令,也打斷光輝号的規避動作。
四條魚雷先後擊中光輝号左右兩舷,接連不斷的震動幾乎掀翻光輝号内所有的船員。
沒等光輝号從重創中恢複平穩,又有兩枚500公斤穿甲彈擊中光輝号甲闆。
無休止的爆炸聲中,黑色的濃煙,紅色的烈焰和白色的浪濤包圍了光輝号。
托維上将終究沒能喝完最後一杯咖啡。
第五條魚雷擊中光輝号右舷艦橋下方,成爲壓垮光輝号的最後一棵稻草。
光輝号龐大的身軀倒向右側,艦橋重重地拍到水面,随後帶着托維上将等人沒入水中。
四十多分鍾後,日本海航機群趕到時,光輝号早已失去蹤影,他們隻看到海面上大片的油污與無數掙紮的英軍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