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爾遜号艦長的吼聲在艦橋内響起,幾乎震破薩默維爾的耳膜。
“高炮手開火,一定要擋住那些魚雷。”
艦長的吼聲接連響起。
求生**的支配下、死神的恐吓下,納爾遜号的船員們不假思索地執行兩道命令。
納爾遜号艦首再次急轉,向左舷掉頭。
二十一節的速度和近四萬噸體重帶來的巨大的慣性無可阻擋。
納爾遜号的艦身猛地向右側船舷傾斜,左舷高高翹起,船艙内和甲闆上的船員猝不及防,跌跌撞撞摔倒一片。
知道有魚雷來襲的船員隻是拼命穩住自己的身形,不至于摔的更慘。
不明真相的船員摔得鼻青臉腫後破口大罵,船艙内頓時各種髒話漫天飛舞。
第二道命令完全是多餘的,左舷的高炮手們不需要命令,恐懼指使他們壓低炮口,對準來襲的魚雷瘋狂掃射,海面上飛快出現一道道白色水柱,無數的白色水柱連成一道道水牆攔在魚雷來襲的軌迹前。
然而急轉彎破壞了炮手們的努力,爲了不被甩出去,他們不得不抓住炮座保證身體的平衡。
炮口的指向也遭到劇烈的幹擾,堅持開火的炮手們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力氣穩定彈道。
盡管納爾遜号已經做出全部的努力,薩默維爾清癯的臉上仍舊布滿汗珠,臉上自信的微笑也不翼而飛。
潛艇!這裏有德國人的潛艇。
左舷的海面沒有任何德軍艦船,有的隻是受傷的威爾士親王号,能在這個方位打出魚雷的隻能是德國人的潛艇。
薩默維爾心頭湧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這艘潛艇到底是湊巧出現在這裏,還是早有預謀。
聯想到之前的海戰,德國人竟然違反常識,浪費兩艘重巡洋艦的力量去圍剿己方的驅逐艦,薩默維爾心中的天平漸漸向後一種可能傾斜......
電光火石間,四條魚雷走完它們最後的人生旅途。
兩條魚雷自納爾遜号艦尾後方穿過,最近的軌迹距離船尾隻有不到五十米。
一條魚雷被盡職盡責的高炮手們擊毀在距離左舷附近不到二百米的海面。
第四條魚雷帶着U-43号潛艇全部的希望,沖進英軍高炮射擊死角,當着無數扭曲的面孔,一頭撞到納爾遜号左舷。
火光帶着白色的水浪貼着左舷的鋼闆騰空而起。
劇烈的震蕩和刺耳的爆炸聲自艦橋後方傳來,急促的電話鈴聲猛地響了起來。
薩默維爾聽到艦長的通話。
“輪機艙在震蕩中出現輕微故障,他們正在搶修,無法全速前進。”
“傷亡情況怎麽樣?”薩默維爾問道。
回答他的是巨大的爆炸聲,透過艦橋窗戶,熟悉的水柱再次将納爾遜号包圍。
德國公海艦隊用炮彈提醒薩默維爾,他們才是納爾遜号真正的敵人。
海面下有潛艇打黑槍,海面上有德軍的戰艦正面對轟,這種仗沒法打,再打下去隻能是全軍覆沒。
“撤退,全體撤退,馬上釋放煙霧撤退,就是現在。”薩默維爾斬釘截鐵地下達命令。
“威爾士親王号,它也中彈了。”驚恐的聲音再次在艦橋内響起。
薩默維爾急忙看向威爾士親王号,恰好看到兩股巨大的水柱自威爾士親王号中部和尾部落下。
兩枚魚雷,640公斤高爆炸藥的強大威力在海面上掀起一陣飓風,威爾士親王号急甩尾的動作猛地一頓,原本微微向右前方傾斜的船身瞬間擺正,随後又重重跌落海面,好似被一根無形的彈簧彈了一下。
魚雷,又是魚雷!
那兩枚魚雷重創了威爾士親王号,也粉碎了薩默維爾全部的僥幸心理。
威爾士親王号和納爾遜号的站位接近垂直向,這麽短的時間,不可能有哪艘潛艇會接連攻擊兩艘戰列艦。
答案隻有一個,這裏不隻有一艘潛艇,這些潛艇出現在這裏不是偶然,這是一個圈套,一個陷阱,一個精心爲皇家海軍準備的殺場。
突如其來的魚雷很快驗證了薩默維爾的判斷。
“右舷發現魚雷,四枚,距離九百碼。”
納爾遜号龐大的船身再次急轉彎,不過這次是向右急轉,兩次接連的急轉令納爾遜号看起來好似一個喝多了的醉漢,在海面上東倒西歪走着S行步伐,看起來極爲滑稽。
右舷處槍炮聲大作,右舷的高炮手們也陷入左舷同行們之前的癫狂中,二十毫米和四十毫米高射炮密集的炮口指向水面,乒乒乓乓掃射不停。
爆豆般的炮聲傳進艦橋,敲打在薩默維爾的心頭。
這個角度.....絕對是第三艘潛艇幹的,薩默維爾的心和身體一樣蕩來蕩去,幾乎沖出喉嚨。
已經有三艘潛艇發動攻擊,會不會有第四艘和第五艘,甚至更多?
海面下,U-43号潛艇的指揮室中是另一番場景,歡呼聲從這裏傳遍潛艇每一個角落,又從潛艇每一個角落重新傳回指揮室。
“納爾遜号的速度變慢了,隻有十五節,我們之前的攻擊奏效了。“呂特上尉興奮地說道。
“我們下一個開火位置在哪裏?”航海長沃爾夫的臉上同樣興奮。
“它現在和我們之間的站位角度很差,追殺它效率很低,還是留給水面艦艇部隊去幹,哦,它在釋放煙幕,毫無意義的行爲,以它現在十五節的速度,根本逃不脫公海艦隊的追殺。”
呂特上尉說着将潛望鏡轉向威爾士親王号,這艘新銳戰艦的船身此時已經是向右大傾斜,艦尾冒出濃濃的黑煙,很明顯,它支撐不了多久了。
呂特上尉當機立斷高聲喊道:“左舵十五度轉向,艇尾魚雷室準備。”
幾分鍾後,一發G7a型魚雷鑽出艇尾唯一的發射管,耀武揚威地向威爾士親王号撲去。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呂特上尉清楚地看到,威爾士親王号艦尾主炮下方爆出耀眼的白色水浪。
魚雷在威爾士親王号艦尾主炮下方三四艙連接部爆炸,320公斤高爆炸藥在船身上撕開一個長十米、寬五六米的大口子,單薄的防魚雷隔艙形同虛設,内側的水密縱隔闆被炸塌。
數以噸記的海水湧入艦尾炮塔彈藥庫和臨近的一号輪機艙,船艙内頓時響起吱吱嘎嘎和咣當咣當的機械雜音。
輪機艙的故障與大量海水的湧入,拖慢了威爾士親王号的速度,看起來就好像一隻在海面上緩慢爬行的蝸牛。
原本微微傾斜入海面的艦首緩緩翹起,艦尾右舷後方的艦尾則緩緩沒入海面。
救生艇噼裏啪啦地被扔進水中,幸存的船員一個個手舞足蹈地跳入大海,随後拼命遊向救生艇。
不滿意威爾士親王号下沉的速度,呂特上尉毫不留情地選擇補刀。
又是一發G7a型魚雷沖出潛艇,貼在水面下向威爾士親王号沖去,卻爲時已晚。
來自另一艘潛艇的兩枚魚雷搶先撞到威爾士親王号左舷尾部,毫不留情地撕開兩道巨大的傷口,加速了它的沉沒。
呂特上尉發射的魚雷在無數英軍落水船員中穿過,一頭撞到右舷舯部。
猛烈的沖擊波将兩名船員噴出水面,直飛空中。
濕漉漉的救生衣與軍裝在空中解體化爲碎片,雙臂、雙腿和頭顱先後告别主人,随後是花花綠綠的内髒和鮮血。
兩人再次落水時,已經化爲一堆破損的人體器官,瞬間染紅一大片海面。
比起船上他們的同僚,兩個粉身碎骨的倒黴蛋可以說是幸運兒,因爲死亡對他們來說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更多的英國船員則是哭喊着、哀嚎着被卷入漩渦,與威爾士親王号一同沉入暗無天日的海底。
納爾遜号上,薩默維爾滿臉的汗水中多出兩行淚水。
除了這兩行淚水,他對威爾士親王号的遭遇無能爲力,因爲他自身已經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