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飾住内心的不安,史蒂文森中校猛地推開房門,大步走進會客室。
“哈薩納因将軍,讓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史蒂文森中校笑着向哈薩納因将軍行了個軍禮,随後向他伸出右手。
哈薩納因回禮後伸出右手和史蒂文森中校熱情握手,随後笑着說道:“距離開會隻有不到十分鍾的時間了,我們去會議室吧。”
史蒂文森中校尴尬地笑了笑,一臉歉意地說道:“我感到很抱歉,将軍。我剛剛接到前沿陣地打來的電話,威爾遜将軍臨時決定要将所有的陣地一次性巡視完畢,所以會回來的晚一些。今天的會議暫時推遲到明天舉行,具體時間等他回來後再定,明天我會打電話通知你的。”
哈薩納因将軍臉上閃過不快的神情,打量幾眼史蒂文森中校後說道:“既然威爾遜将軍沒有回來,我先回去了,以後要是再有類似的變故,請提前通知我,我的工作也很忙,不能把時間浪費在等待上。”
史蒂文森中校假裝沒聽出哈薩納因将軍冷淡語氣下的不滿,很有涵養地向哈薩納因微微颔首。
“将軍,真的很抱歉,司令官先生的決定太突然,我沒能及時通知你,浪費了您的時間,我代表司令官和我個人向您道歉,請您原諒。”
“沒關系。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哈薩納因說完起身大步離去,史蒂文森中校殷勤地将他送出指揮部大門。
親眼看着哈薩納因将軍坐上轎車離去,史蒂文森中校的臉色瞬間晴轉多雲。
“那些該死的叛徒,賣國賊,他們應該一個個被絞死。”
史蒂文森中校剛剛回到指揮部,一個上尉參謀便疾步沖到他身邊。
“我剛剛接到國内陸軍部發來的電報,詢問最近的戰事進展,我們應該怎麽辦?”
“像往常那樣回複,說德軍和意大利軍正在南下,我們需要增援,越快越好,越多越好。記住,以威爾遜将軍的名義發送。還有,威爾遜将軍被叛軍俘虜這件事暫時不要通知國内,更不要讓埃及人知道,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史蒂文森中校說道。
打發走了上尉參謀,史蒂文森中校氣憤地踱來踱去。
竟然會有兵變這種事發生,還是在這種危急時刻,那些叛軍難道都是白癡嗎?投靠德國人究竟有什麽好處?
兵變的事情要是傳揚出去,駐紮在埃及的英軍,英國陸軍,甚至是英國都會成爲世界的笑柄。
怎麽辦?
站在窗前,史蒂文森中校郁悶地望向開羅西北方,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爆炸了。
特納少校營的外圍,兩個步兵營将特納營的陣地圍了個水洩不通。
在特納少校營的營部外圍,卡特上尉和亨特上尉率領部下将營部團團圍住,還架起話筒不停地向米爾斯上尉和巴克中尉喊話。
巴克中尉此時已經知道援軍即将到達的消息,對外面英軍的喊話隻是冷笑不語,等着看英國人的笑話。
營部的掩體裏,米爾斯上尉和特納少校之間的口水戰已經進行到白熱化階段。
“特納少校,德國人和波蘭人之間爆發戰争和英國有什麽關系?無論是張伯倫先生,還是現在丘吉爾先生,他們難道都是白癡嗎?他們竟然爲了和英國毫無關系的波蘭人挑起對德國人的戰争,實在是太可笑了。”
“你不能這麽侮辱我們的首相。德國人是侵略者,是法西斯,我們不是爲了波蘭而戰,而是爲正義而戰。”特納少校說道。
“挪威人肯定不會同意你的看法。”米爾斯上尉冷冷地一句話猶如一團卷起來的臭襪子,緊緊地塞住了特納少校的嘴。
威爾遜将軍見特納少校被米爾斯上尉駁斥的啞口無言,急忙挺身而出進行火力支援。
“米爾斯上尉,你是一名軍人,軍人以服從爲天職,上級指向哪裏,你和你的部下就應該打到哪裏,而不是因爲貪生怕死做叛國者。”
“你錯了,威爾遜将軍,我不怕死,我真的不怕死,如果我畏懼死亡,我就不會穿上這身軍裝,也不會出現在這裏,更不會用槍口指着你們。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問我的部下。”米爾斯上尉說着揮手指向自己的部下。
“米爾斯上尉不是懦夫,是一名英雄。”一個端着恩菲爾德步槍的“英軍士兵”說道。
“米爾斯上尉是英雄,我以有他這樣的上級爲榮。”另一名“英軍士兵”也自豪地說道。
掩體内的其他幾名“英軍士兵”也不甘落後地表明對米爾斯上尉的擁護。
威爾遜将軍頓時被氣的臉色煞白,顫抖着擡起手指着米爾斯等人吼道:“無恥,一群無恥的叛國者竟然還敢稱自己爲英雄,你們的行爲真是玷污了英雄這個詞。”
特納少校見到米爾斯上尉這麽受部下愛戴心中更是愛恨交加。
如果僅僅從一名軍官的角度來看,部下們如此愛戴與擁護米爾斯上尉,足以證明米爾斯上尉是一名優秀的軍官,而且具有無窮的人格魅力與凝聚力,竟然能讓部下們死心塌地跟着他叛國。
令人惋惜的是,這麽優秀的一名軍官,竟然義無反顧地踏上叛國的不歸路。
英國軍隊和英國政府到底是怎麽了?竟然能将米爾斯上尉這樣優秀的軍官逼上叛國的道路,特納少校不禁陷入深深的思考。
米爾斯上尉笑着和身邊的部下們交換了一個眼神。
雖然是倉促上陣,可是部下們臨場發揮的真是恰到好處,一場沒有經過彩排的兵變戲碼足以讓英國人在思維的誤區裏越陷越深,永遠弄不清事情的真相。
威爾遜中将哪裏知道米爾斯上尉和那些叛軍士兵所說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他看到米爾斯上尉和他的部下不以叛國爲恥,反而以叛國爲榮,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
“你說的對,在德國人眼中你的确是英雄。可是我敢保證,你和你每一名部下的名字都會因爲今天的無恥行徑出現在英國的曆史書上,從今以後,一百年、二百年......永遠接受英國人民的唾罵,直到世界的末日。”
米爾斯上尉挺身在椅子上坐直身軀,瞪着義憤填膺的威爾遜中将一字一頓地說道:“威爾遜将軍,我代表我自己和我的部下向你鄭重聲明,如果我們的行爲能夠出現在英國的曆史書上,被英國人世世代代詛咒與唾罵,我們和我們的子孫後代都将以此爲榮。”
米爾斯上尉身邊的隊員們聽到他的慷慨陳詞,臉上紛紛露出向往的神色。
“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你......”
威爾遜中将不知道雙方的思維完全不在一個頻率上,頓時被米爾斯上尉和他的部下氣的說不出話來,指着米爾斯上尉的手指抖個不停。
米爾斯上尉不爲所動,仿佛威爾遜中将罵的不是自己。
他擡手看看手表,随後向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威爾遜中将等人說道:“你們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勁了,我馬上要對你們做更無恥的事,希望你們能夠承受得住。”
看着米爾斯上尉嘴角不懷好意的笑容,特納少校驚慌地問道:“你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你應該很清楚,現在距離德國人和意大利人的到來隻剩下一個小時的時間,該下命令投降了。”米爾斯上尉說道。
“你殺了我吧,我是不會下令投降的。”威爾遜中将說道。
米爾斯上尉沒有說話,隻是用目光在威爾遜中将的身邊來回掃視,最後将目光定格在一名少校軍官身上。
看到米爾斯上尉盯着自己,那個少校惶恐地将目光轉向别處,不敢與米爾斯上尉對視。
就是你了,米爾斯上尉迅速确定目标。
他冷哼一聲對身邊的部下一揮手,兩名隊員沖到威爾遜中将身後将那名少校拖了出來。
米爾斯上尉走到那名少校身邊,掏出手槍指着那名少校的腦袋說道:“威爾遜将軍,如果你不下命令投降,我立刻開槍打碎他的腦袋。現在請你認真地思考,然後再做回答。”
威爾遜中将緊繃着老臉盯着在槍口下瑟瑟發抖的少校,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
經過一番劇烈的思想鬥争後,威爾遜中将猛地一咬牙,正要開口說話,卻被米爾斯上尉搶先說道:“我忘了告訴你,威爾遜将軍。我槍斃這位少校先生之後會再挑選你的一名部下來威脅你。你每拒絕我一次,我就槍斃你的一名部下來警告你,直到剩下你和特納少校爲止。你總共有五次機會,要把握住。”
“你這個惡魔,我......我......”威爾遜中将掃了一眼那個面無人色的少校,再次失去語言功能。
米爾斯上尉見威爾遜中将遲遲無法做出決斷,眼睛轉了幾圈後忽然喊道:“你給我站起來,你這個冷血的劊子手,無恥的屠夫。你知道我爲什麽要冒着生命危險發動兵變嗎?都是被你這個該死的家夥給逼的。”
威爾遜中将感覺自己心窩處一陣氣血翻騰,一口老血幾乎脫口噴出。
他竟然說是自己逼他叛國,還能再無恥一點嗎?
米爾斯上尉調轉槍口,在威爾遜中将和特納少校等人的身上來回晃動。
“你、你、你,還有你,你們每一個人都知道開羅肯定保不住了,再戰鬥下去隻是白白浪費士兵的生命。最明智的選擇是立刻放棄開羅撤到蘇伊士運河東岸或是其他地方,等積蓄了足夠的力量之後再奪回埃及,可是你們這群白癡、豬猡,非要在開羅與敵人決戰,等着敵人來屠殺我們,你們的腦子裏裝的全是大便嗎?
我當初爲什麽要率領部下冒着生命危險逃出敵人的包圍圈,正是爲了保存力量參加以後的反攻,可是你們這群白癡非要讓我們在這裏送死,在這裏做炮灰。
你們這麽做除了是白癡就是懷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多半是後者。
你們想用士兵生命來達成你們的個人目的,我是不會讓你們如願的,我告訴你,我活不下去的時候,全世界都是我的敵人,區區叛國算得了什麽?
威爾遜将軍,你給我站起來,你敢不敢對上帝起誓?說在開羅與德國人和意大利人作戰是我們現在最明智的選擇。
你敢不敢對上帝起誓?你率領我們在開羅作戰沒有參雜其他目的。”
威爾遜中将和特納少校都被米爾斯上尉突如其來的情感爆發驚得啞口無言。
威爾遜中将和特納少校不是白癡,他們都清楚地知道開羅肯定是守不住的。
爲什麽明知開羅守不住還要在開羅死守,特納少校不知道,威爾遜中将卻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政治,都是爲了肮髒的政治,自己才被遠在倫敦的丘吉爾先生害的落到這個下場,丘吉爾才是那個腦子裏裝滿大便的家夥。
“威爾遜将軍,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所以,你不要在我面前裝聖潔。我再問你一次,投降的命令你下還是不下?”
米爾斯上尉說着将槍口重新頂到那個英軍少校的頭上。
威爾遜中将面容扭曲地看着那個幾乎要哭出來的少校,張開了嘴卻遲遲發不出聲音。
看威爾遜中将不說話,米爾斯上尉手指一動打開了手槍的保險,兇狠地說道:“五、四、三......”
千鈞一發之際,巴克中尉急匆匆沖進掩體,見到掩體内殺氣騰騰地一幕先是一愣,随後興奮地說道:“援軍到了,是意大利人。”
通訊員忽然喊道:“上尉,有人要和我們通話,他自稱是意大利馬拉提戰鬥群的指揮官羅西上校。”
米爾斯上尉松了一口氣,猛地将那名少校推到威爾遜中将身邊。
拿起電台的話筒和耳機,米爾斯很快便聽到一個渾厚的男聲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英語說道:“我是羅西上校,你是布萊恩.米爾斯上尉嗎?”
“是我,我的部下已經看到你的人了。”米爾斯說道。
“給我一個信号,讓我确定你的位置。”羅西上校說道。
兩發耀眼的白色信号彈很快在掩體外升上天空,羅西上校的聲音再次在耳機中響起。
“米爾斯上尉,我看到你發射的信号彈了,你們的進展怎麽樣?開羅的守軍是否投降?”
“我正在和威爾遜将軍談判,你們再等一等。”
“沒問題,第二批援軍還有半個小時到達,你可以用這半個小時的時間來說服他。”
“嗯......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再和他們浪費口水了,我們可以這樣......”米爾斯上尉飛快地說出一個方案。
五分鍾後,米爾斯上尉押着被五花大綁的威爾遜中将和特納少校等人帶着電台走出掩體,在無數真假英軍的環繞下走到特納營陣地的的一處路口。
很快便有一個排的意大利士兵出現在公路上。
陣地上的英軍士兵目光在威爾遜等人和越走越近的意大利士兵之間轉來轉去,卻沒有人敢開槍,陣地上呈現出詭異的甯靜。
意大利士兵很快走到路口處,好奇地打量一番被五花大綁的威爾遜等人後,爲首的一名上尉盯着米爾斯問道:“我是意大利陸軍的帕格尼尼上尉,你是米爾斯上尉?”
“我是米爾斯上尉,這位是特納少校,這裏是他的轄區,現在我把他交給你們。”米爾斯說着将特納少校推到帕格尼尼上尉身邊。
發現一切平安,羅西上校很快又派出一個連進入英軍陣地。
意大利士兵押着淚流滿面的威爾遜中将和特納少校在陣地上走了一圈,特納營的陣地便宣告易手。
當馬拉提戰鬥群的兩營M11-39型坦克開向英軍陣地時,威爾遜中将知道大勢已去,哭喪着臉說道:“我希望我和我的部下能夠得到與軍銜對等的待遇。”
半個小時後,正在開羅城東部巡視陣地的哈薩納因将軍忽然接到來自史蒂文森中校派人送來的命令。
反複看了五遍手中傳令兵送來的情報,哈薩納因白淨的面皮瞬間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紫。
“無恥啊!無恥啊!英國人實在是太無恥了,我再也不會相信他們了。”
十五分鍾後,埃及第一和第二步兵師先後接到命令,撤出陣地,向意大利人投降,戰争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