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一日傍晚,瓦萊塔港南部要塞。
馬耳他島英軍總司令多比中将照例在晚飯後離開要塞,巡視已經被德軍轟炸機群炸爲廢墟的瓦萊塔港。
看着瓦萊塔港裏的的殘垣斷壁,還有遍地的瓦礫和碎玻璃,多比中将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因爲他忽然想起了首相先生最近發來的一封電報。
“自從納爾遜時代以來,馬耳他島就像是一名忠誠的英國哨兵,捍衛着地中海中部那條狹窄的、重要的海上走廊。在最近這次戰争中,它在戰略上的重要性比過去更大了。
對大英帝國來說,馬耳他一旦失守,将意味着繞航好望角的長達兩三個月之久的航程,并時時有遭受潛艇襲擊的危險,而且要使用大量的高級船隻......”
馬耳他的重要性自己當然知道,可問題在于到底怎麽才能守住?
德國人轟炸五天後,島上僅有的塔卡利、盧卡和哈爾法爾三個機場先後被摧毀,所有的地面建築被夷爲平地,機場跑道變成了月球表面,島上僅有的十二架飓風和十二架海鬥士戰鬥機也淹沒在德軍遮天蔽日的機海裏。
随後的五天,德軍加大了空襲強度,以每天至少200架次的轟炸對瓦萊塔港實施極其猛烈的空中打擊,德國人的航空炸彈好像卷地毯一樣将瓦萊塔港梳理了一遍。停泊在港内的2艘驅逐艦和4艘潛艇先後被擊沉,市區内的建築、港口的船塢和碼頭設施都化爲一片廢墟。
最近的五天,德國空軍再次轉移了“卷地毯”的目标,塹壕、碉堡、防空陣地等等一切暴露在地面上的防禦設施統統會遭到無情的轟炸。
更可恨的是德國空軍堕落了,它們不僅在白天來,就連晚上也不放過島上的守軍。
每天晚上,航空炸彈爆炸的轟鳴聲成了島上守軍的搖籃曲,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要在搖籃曲的騷擾中艱難入睡。
半個月下來,在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下,島上所有的人都變得異常憔悴。
就在這種艱難的時刻,首相大人送來的竟然不是援軍、不是武器裝備、更不是撤退的命令,而是這種隻有在演講或是小說中才會出現的文字。
島上現在沒有飛機、沒有軍艦、高射炮也僅有不到40門,彈藥奇缺,坦克和裝甲車一輛沒有,僅有三十多輛用來拉大炮的卡車。
因爲瓦萊塔港被毀,以前還能在晚上鬼鬼祟祟進港的皇家海軍現在也不來了,島上的生存環境益發艱難。
島上沒有森林和永久性的湖泊河流,淡水極爲匮乏,再不送水來島上的守軍隻能靠喝尿生存了。
一萬四千多人的部隊被分隔在馬耳他島和毗鄰的戈佐島上,去掉後勤、炮兵和防空兵等部隊,每個步兵營要防禦25公裏的海岸線,這種仗應該怎麽打?首相先生是不是應該發一封電報給自己做一番高屋建瓴的指導?
“将軍,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去了。”多比中将的副官看看警覺地看看天空,随後好心地提醒道。
多比中将知道德國人奏響“搖籃曲”時間快要到了,便轉身向要塞的地下指揮部走去。
回到地下指揮部的卧室,多比中将先是心不在焉地翻了幾頁《威靈頓傳》,随後倒在隐隐泛出汗臭味的床上。
因爲缺水,島上守軍的個人衛生水平直線下滑,多比中将也不例外。
多比躺在潮濕的床單上翻轉了無數次,遲遲無法找到睡意,直到要塞外面傳來隐隐的轟鳴聲才打了個呵欠。
它們終于來了,比往常似乎晚了半個小時,多比中将仰面躺在床上,聞着空氣中淡淡的腥臭,等待搖籃曲的開始。
五分鍾後,多比中将聽到隆隆的爆炸聲。
爆炸聲中,多比中将感覺到地面在晃、床在晃、床上的自己也在晃。
搖籃曲開始,可以睡了,多比中将感到沉甸甸的心頭一松,随即進入了夢鄉......
“放開我,放開我,我是戰俘,你們不能這麽對待我,你們不能踐踏國際公約。”
多比中将慘叫着被兩名彪形大漢拖進刑場,扔死狗一般扔到了一堵血迹斑斑的石牆邊。
“昨天晚上,無恥的丘吉爾政府不顧國際公約,悍然轟炸了柏林的居民區,炸死十一名平民。經元首批準,爲了報複,我們将槍斃十一名英軍戰俘爲死難的平民抵命,拿起地上的紙和筆,寫下你們的遺言。你們死後,這些遺言會通過德國之聲頻道發給你們的家人,這是元首賜予你們最後的仁慈,如果要恨,就去恨無恥的丘吉爾吧。”
多比中将含着眼淚撿起地上的紙和筆,認命般地寫下遺書,随後交給劊子手。
多比中将掃了一眼身邊的難兄難弟,發現戈特勳爵、布魯克将軍和白發蒼蒼地福蘭克林将軍也赫然在列。
看到一群将軍陪着自己一起死,多比中将心裏瞬間平衡了。
嘟......一聲哨音,行刑人員端起手中的步槍對準死刑犯。
看到十米外那個黑洞洞的槍口,多比中将眼角流下絕望的淚水。
丘吉爾,你一定會下地獄的!帶着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個念頭,多比中将聽到了槍聲。
“啊.....”多比中将發出長長地一聲慘叫從床上挺身坐起,全身大汗淋漓。
竟然做這種可怕的惡夢,真是不吉利,多比中将擡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砰”地一聲巨響傳來,吓得多比中将身子一抖。
他的副官卡梅隆上尉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将軍,德國人進攻了。”
多比中将已經蹦到嘴邊的斥責瞬間咽了回去,改口問道:“在什麽地點?兵力多少?”
“到處都是,是傘兵。”
卡梅隆手忙腳亂地服侍多比中将穿好軍裝,然後趕到指揮室,此時外面已經傳來稀疏的槍炮聲。
“德文郡團第二營,多塞特郡團第一營,皇家工程兵第16要塞連、第24要塞連都發來了電報,他們的轄區也發現德軍的傘兵。”一個中尉參謀将一沓電報遞給多比中将。
“德國人太狡猾了,他們的第一波次的機群扔下的是航空炸彈,第二波次的機群扔下的卻是傘兵。等我們的哨兵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大部分傘兵已經着陸了。”卡梅隆說道。
兩點五十分,多比中将看了一眼手表,随後命令道:“立刻給倫敦發電報,就說德軍已經開始登陸,我們正在戰鬥,德軍的攻勢很猛烈,我們需要援軍,越多越好。
發報給各部,尤其是駐守海岸的部隊,叫他們嚴守海岸,敵人在天亮之後肯定會發動登陸,不準放一個敵人上岸。”
多比中将等參謀們把電報發出去後,便站在地圖旁耐心地等待島上各部新的電報。
電報沒等來,多比中将卻等來了一個中士和一名列兵。
在多比中将疑惑的目光中,兩人把手中各自抱着的半人高的假人放到了地上。
向多比中将行了個禮後,中士指着地上的假人說道:“将軍,有幾個德國傘兵恰好落到要塞附近,我帶着幾名士兵沖上去想要俘虜他們,結果就發現了這個。”
假人有半人高,做工很粗糙,可還是能看出來是一個德國士兵的形象,M35鋼盔、軍裝、武器一樣不少。
“落在要塞附近的德軍傘兵都是這個樣子?”多比中将皺着眉頭問道。
“我們無法确定。”中士搖頭說道。
盯着地上的假人,多比中将思考一陣後得出結論。
“這些假人是用來迷惑我們的,他們數量應該不會很多,命令愛爾蘭步槍手二營天亮之後在島上進行搜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