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溫氏爲什麽要試圖掩蓋真相,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江溫氏一早就過來了,她将母親拉到一邊,與她低聲嘀咕了幾句。
我見到母親臉露難色,不住地搖着頭。
江溫氏見狀,有些不高興,繼續說下去,最後,聽得上屋江逸在叫她,方才不再說下去,轉身走開。
待江溫氏走後,母親一言不發,呆呆地站在那裏發楞。
我問她剛才江溫氏都與她說了些什麽,母親沒作聲,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我有些着急,就搖着母親的胳膊說:“你有什麽難處,不妨說出來與女兒聽,也好與你分擔些憂愁。”
母親看了看我,眼淚油然順着臉頰落下,她望了望外面,愁雲襲上面部,低聲說了起來。
她告訴我,江溫氏母子二人都看好了我,想讓母親将我許配給江逸作媳婦。
我聽了後,不禁羞紅了臉,半晌沒作聲,心中“咚咚咚”,象揣了個兔子似的,跳個不停。
要說,江逸這個年青後生看起來倒也不錯,一打眼給我的印象就很好,與這樣的人結爲連理不失爲一件幸福的事。
可是,我總覺得他們這裏的人有很多蹊跷之處,給我的感覺怪怪的,與我們母女似乎根本就不屬于同類。
母親憂慮地看着我,不由得抽泣起來。
這使得我拿不定主意了,身爲一個女兒,理應爲替自己的母親分憂解愁才是,不應當因爲自己的事讓她老人家傷心流淚。
我琢磨了一下,對母親說:“母親,你千萬不要過于愁煩,切莫因此傷了身體,你有什麽想法,盡管直說,女兒聽命便是。”
母親搖了搖頭,嘴唇顫抖着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到了一定年齡,男女娶親、出嫁均屬正常之事,這一家人看起來倒是老實厚道之人,但是唯一使母親擔憂的是他們周圍的那些人,以及近兩天發生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我怎麽琢磨,怎麽覺得不放心。
“而江溫氏剛才卻是信誓旦旦地向我承諾,保準我們母女二人在此平安無事,如若有事,一切全由她擔當。盡管她如是說,我心裏依然還是不踏實,再一想到我們現在的處境,更感到左右爲難。
“吾兒,你說說,如若我們不答應他們,硬行離開,他們可能不會把我們怎樣,但是如今天下兵荒馬亂,隻恐我們此行兇多吉少,到頭來,不僅尋親不着,反倒丢了性命也未可知,想來想去,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聽了後,覺得母親所言極是,思前想後,也頗感爲難,無奈之至,母女二人相擁痛哭起來。
母親邊哭邊數落着父親:“一切都怪你父親,若不是他走得早,我們母女還用得着如此颠沛流離,四處流浪嗎,扔下我們母女,讓你我今後的日子該怎麽混下去?”
說到傷心處,我們哭泣得更厲害了。
不料,哭聲驚動了江氏母子,聞聲而來的他們推門而入,見到此情此景,心裏有些明白。
江溫氏一言不發地來到我們身邊,輕輕地拍了拍母親的肩膀,勸她不必傷心,如若我們不同意這樁婚事,他們也不強求,從今往後,他們絕不再提此事,想什麽時候離開,他們肯定也不會阻攔,并将爲我們備好一切物品,送我們上路。
我們聽了後,不禁感到心裏熱乎乎的,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如此一家好人,真是世上難尋,話說到這份兒上,我們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母親看了看我,一臉茫然。
江溫氏見到我們拿不定主意,就告訴我們,如果沒想好不要緊,時間有的是,不妨在這多住幾天,考慮些時日再做決定也爲時不遲。
我與母親都答應了。
此後的幾天裏,江逸時常過來送飯,我見到他一反常态,進得屋内,就顯得很是拘謹,話還沒等說出口,臉先紅了起來,放下飯缽,手就沒處放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已極。
母親讓他坐下,他先瞅我一眼,恰好與我目光相遇,人立即慌亂起來,“嗚噜嗚噜”地說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因爲聲音很小,我與母親都沒聽着,見我們沒有言語,他更覺得不知如何是好,頭一低,匆匆地出去了。
因爲窗戶是開着的,我見到,他邊向上屋走,邊不住地用衣袖擦拭着自己的腦門子,大概是窘困得出汗了。
後來,一點點的,逐漸好了些,進屋後,便坐在炕沿兒上,眼睛不住地瞅着我,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又不知該從何處說起似的,我母親見狀,便知趣地到外屋去了。
屋裏隻剩下我們倆之時,他這才有些放松,想與我說些什麽,但是嘴張了張,還是什麽也沒能說得出來。
我見此,隻得打破僵局,詢問了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瑣事,他聽了後,開始穩定下來。
如此一來二去,他便不再緊張,再往後,說話就随便起來,但盡管如此,他也不象一些魯莽後生那些,說話大大咧咧,沒深沒淺。
與我聊起天來,語氣和緩,聲音柔和,就象生怕吓着你一樣。
這樣一來,我逐漸地感到,自己有些離不開他了,有時在該來的時間裏他沒有出現,我就覺得有些着急,不住地向着外面張望,期待那熟悉的腳步聲快快響起。
時間長了,我們母女二人不能始終把自己當作客人,時常也要主動地出去幫助他們母子幹些雜活。
到了這時,我更是耐不住性子,經常沒來由地去院子裏走動,雖然不好意思向上屋看,但是耳朵卻始終注意地傾聽着那邊的聲音。
一旦聽到有動靜,我就情不自禁地向上屋掃一眼,待見到他後,心便快速跳了起來。
這一切都被母親與江溫氏看在眼裏,此後的幾天裏,她們又在一起談了幾回。
母親的臉色一點點好了起來,她終于同意了江溫氏的提議,答應留下來。
這自然正合我意。
但是,一天裏,他們家忽然來了一些人,有男有女,七八個,進得院内便直奔我們住的屋子而來。
這些人先是上下打量我一番,我見到這些人表情嚴峻,面色陰沉,看完後,什麽也沒說,轉而向上屋走去。
我與母親不知是怎麽一回事,悄悄地側楞起耳朵傾聽他們在說些什麽。
似乎怕我們聽到他們的談話,那些人說話聲音都很低。
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是在争論着一件事,似乎後來這些人與江氏母子意見很不統一,聲音逐漸高了起來,我聽得一個人在說:“你們如此執着,就不怕别人不肯答應嗎……”
聽得江溫氏堅定地說道:“我們不管!”
這時,有個女人的聲音在提醒他們:“切莫再說下去,别讓她們聽着。”
争吵的聲音便弱了下去。
後來,他們好象又在一起議論了很長時間,最後好象是終于達成一緻,争執平息下來。
下午,那些人在江溫氏的帶領下,來到我們屋,這次,他們的情緒緩和了許多,尤其是那幾個女人,仔細地端量着我們,一邊看,一邊不住地笑着,還不停地點頭,好象感到很是滿意。
江溫氏向我們介紹說,這些就是江逸的哥哥姐姐們,聽說這事,今天一同回來商議。
結果當然是,江溫氏力排衆議,決定正式接納我們。
至此,我母子二人心中充滿了喜悅,兩家一起,開始忙碌着籌備婚事。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卻并不順利,有可能是另外有些人聽到了什麽風聲,不出幾天,一些陌生的面孔出現了,他們有幾回都擁進院子,直奔廂房要來找我們。
在被江溫氏阻攔回去後,那些人就在大門外吵吵鬧鬧。
看樣子,此事觸怒了他們,江氏母子毫不相讓,此後,逢有那些人來時,江逸也不再躲在屋裏不出來,而是先于母親沖出去,與那些人理論,情急之時,他甚至與那些人動起手來。
那天,我見到他跑回院子裏,急急地轉悠了一陣,找到一把鋤頭,就奔了出去,不多時,就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号叫聲,有人高聲喊叫着:“不好,打死人了,還不快些報官……”
一時間,外面人聲鼎沸,鬧翻了天,我們想出去,恰好被江溫氏看見,她急忙回身來,把我們推回廂房,讓我們千萬不要再出來,一切全由他們母子應對,天塌下來有他們頂着,盡管放心便是。
我們聽得江溫氏出去後,就“咣當”一聲,把街門關上了,吵嚷聲随即小了許多。
不多時聽得外面有人喊:“衙門來人了!”
争吵聲立即平息下來,不一會兒,聽得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們剛想探頭看,廂房門突然被推開,江溫氏帶着兩個身穿衙役服裝的人進得屋内。
“這就是我家即将過門的兒媳婦!”江溫氏理直氣壯地對衙門的人說。
衙役審慎地看了我們母女二人一番,質問江溫氏:“既已容留外人在你家居住,爲什麽事先不報官,難道不知本縣有此規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