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一望,頓時大吃一驚,守生真是生有一張烏鴉嘴,讓他說對了,危險已經來到跟前,就見一塊大石頭跌跌撞撞,跟蹤尾随而來,剛才由于我們也在急走不止,就沒理會到後面的動靜,當發現時,距離我倆已經很近了。
我見到守生的臉色立即變得臘黃,嘴唇哆嗦着對我說:“我的擔心的對的,你終是把它們引來了!”
我感到非常不解,方才我是親眼見到那巨肉的邊緣就在石頭們經過它旁邊之時,突然向外大大翻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将所有石頭全都蓋在下面,完全徹底,沒有一個逃脫出來的,現在這是怎麽回事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再次回頭,這回,我發現了端倪,即追蹤我倆的隻是一塊石頭,由于與石頭們有過接觸,我已經能分辨出它們之間的不同之處了,我發現,這塊石頭似乎就是被衆石頭追趕抓捕的那塊。
對了,一定是它,因爲所有在後面追擊的那些石頭一個也沒剩下,全部被巨肉包裹于其中了,要是還有,那隻能是它。
從它那形态,那跑動的姿勢看來,确實沒錯,就是它!
這就使得我難以理解了,整個石頭家族唯餘你一個,再者你也是被欺壓者,既然想擒獲我這個外來人是它們的意思,現在那些石頭都不在了,你爲何還要繼承它們的遺願與我作對,繼續對我跟蹤追擊呢,站在你同爲一個受害者的角度來說,也不應當如此頑固與執着啊。
可是這塊石頭似乎并不考慮那麽多,依然徑直向我們跑來。
從那架式看來,它一定會如那些石頭們一樣,不抓到我倆,是絕不肯罷休的,這好象也不能怪它,既然是石頭,那種頑固不化的秉性就是與生俱來的,如有一種信念被固化于其中,此後無論逢到何種情況和變化,亦不會有絲毫的改變,要想将其解除,隻有一個辦法,将其砸碎消滅,除此之外,再無高招。
可是僅憑我倆肉體凡胎,手無寸鐵,如何能摧毀這麽一塊大石頭呢?
我記得鄉親們在修路取石時,都是用鋼杄和鐵錘在山岩上打眼,然後塞上火藥,埋下引信,将炮眼仔細嚴實地堵好,跑到較遠處,點着引信,待引信燃至炮眼中,引燃火藥,火藥炸開後,将山岩崩碎,散落開來,鄉親們再去揀一些合适的石頭,鑿成一定尺寸的石頭,堆積在一起,待需要時再搬去鋪設道路。
而我倆現在這樣赤手空拳,既沒有鐵錘,又沒有鋼釺,還沒有火藥,想擺弄這麽一塊大石頭,無異比登天還難。
即使這些工具都有,它也不可能老老實實地讓你在自己身上鑿眼、放炮啊。
事情也容不得我們多想,因爲那大石頭跑得很快,它不是血肉之軀,因而也不會如人一樣,運動量一大就感到體力不支,從道理上講,它應當永遠精力旺盛,且不知疲倦,畢竟它隻是一塊石頭嘛。
事實已确實如此,跑了一段路後,石頭依然強勁,我倆的速度卻逐漸減慢下來,并且因爲樹木與蔓藤太多,時常挂痛我們的皮肉,爲了躲避它們不得不設法将其拔開,這樣,又迫使跑動速度緩慢下來。
而那塊石頭則絕無這些困擾與憂慮,既然是石頭,穿行于叢林之中,似入無人之境,什麽也無法阻止它的腳步。
相反,那些我們面前稱作艱難險阻的地方,它都能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眼看着它一點點逼近,我倆汗都下來了,我見到,跑到前面的守生的衣服象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全都濕透。
越是害怕,越出事,守生跑着跑着,突然之間不知被什麽跘了一下,一個嘴啃泥,一頭栽在地下,這還不算完,緊接着,又向前面一連滾了好幾下。
以至于在我跑過去的時候,一個沒收住腳,被他跘了一下,于是,我倆就雙雙倒在從草從之中。
這下一子可完蛋了!
我絕望地回過頭,眼瞅着已經逼近跟前的大石頭,窮兇極惡的它,面部現出一絲成功的喜悅,邊獰笑邊向我們伸出它那孔武粗壯的臂膀。
我心裏想,這回真是沒跑了……
就在這時,突然,隻聽得山崩地裂的一聲巨響,面前立即刮過一陣猛烈的狂風,由于大石頭是站立的,瞬間就被風突地卷飛,眼瞅着在天上飄呀飄呀,一直飛出視線之外,消失于叢林之中。
可見風該有多大!
我倆隻因爲均躺在地下地草叢之中,再加上緊緊地攢住粗大的蔓藤,盡管那些樹木大多被刮倒,刮斷,被掩埋于斷木之下的我們,最終卻毫發無損。
但是,沒等我倆高興得太久,接下來,就聽得一片“呯呯啪啪”的聲音響過,随即,天色立即暗了下來,還沒等我們看仔細,就聽得很多東西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我倆趕緊用雙手緊緊地抱住了頭,鑽到最近的一棵傾倒下來的大樹之下,耳邊聽得頭上很是響了一段時間,給人的感覺就象采石場爆破時落下許多石頭雨一樣,從樹木的縫隙中可以看到,瞬間,我們面前多了許許多多的石頭。将我們死死地壓在下面。
好在有這棵大樹庇護,我倆依然平安無事。
不多時,就在我倆認爲平靜下來之時,突然見到這些石頭一個個的都開始動了起來。
我不禁吃驚了,難道在附近有個采石場,而他們這次開采出來的石頭也與我們遭遇過的那些石頭一樣,都會動?
再一看顯然不對,這些石頭似乎都是奔着我倆而來的,當發現了我們藏身之處時,不用動員,全部虎視眈眈地向我們圍攏而來。
我看看守生,守生看看我,自己的表情是看不到的,我卻看到了守生的臉早已變得煞白,如此看來我也不比他好多少,隻覺得渾身如同發冷一樣,哆嗦不停。
看來是所有散落于此的石頭都開始聚攏過來了,并且有的已經開始搬動壓在我們上面的大樹,随着那些遮蔽物逐漸地被掀去,我們的視線開闊了許多,這時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些石頭們均緊繃着臉,現出一種惡狠狠地表情,就象一些劊子手一樣。
此刻,我見到圍着我們的石頭騷動起來,中間讓出一條路。
不一會兒,中間走來一塊石頭,仔細一看,這才明白,原來這些正是方才我見到的那些已經被巨肉吞噬下去的石頭們,而這個走近我們的正是那個“狗頭軍師”——老石頭。
我倆這時還佝偻在地下,都不敢起身,生怕一旦立起就會招來一頓劈頭蓋臉的毆打。
那塊老石頭蹲下身來,望着我和守生,臉上流露出一種揶揄的笑,嘴裏嘟囔了幾兩句什麽,雖然聽不懂,但我明白,那無非是嘲笑我們而已。
我閉上了眼睛,不敢與之對視。
眯縫起眼睛再看,隻見老石頭直起腰,高聲地向衆石頭們發号施令,衆石頭們一齊回應。
老石頭退後,那些石頭們窮兇極惡地圍了上來,隻聽得一陣子“忽通忽通”之聲響過——那是它們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音,石頭們伸出手來,不由分說地抓住我倆。
自然,對它們來說,根本用不了費多大勁,也用不着更多的石頭,最終隻由四五塊石頭就輕而易舉地将我們擡起,向着前面走去。
我聽到它們之中一片歡聲笑語,似乎在慶祝終于勝利地擒獲了我倆這一對敵人。
這時,我問到它們身上發出難聞的氣味,這是一種濃烈的氣味,此氣味刺鼻又辣眼,與镪水燒石頭時發出的氣味相似。
我立即想起被在遭遇到巨肉并被困之時的情景,如此看來,這些石頭已經将巨肉撕破碾碎,消滅幹淨了,不然它們身上的氣味會如此濃烈呢?
如此看來,這些石頭們真不是一般戰士,功力那麽強大的巨肉都成爲它們的手下敗将,設想,在這一方天地之下,還有誰是它們的對手?
至我,我感到極度的悲哀,這一回真是沒指望了,下一步就看這些石頭想怎麽發落我倆,是将我們象巨肉那樣粉碎;還是不必費那些周折,直接來個“五馬分屍”——幾塊石頭分别拽着我倆的手腳和頭,喊一聲号子,随即就可以将我們大卸八塊,分而食之了。
但是,又一想,它們也許并不會那樣做,因爲它們沒有那種生理需求,因爲石頭雖然生猛兇殘,然而它們不是肉食性動物,按說應當歸屬于素食者。
這麽說也不對。
你想了,石頭幹嘛要吃東西呢,吃下去又怎麽消化,想來,它們身體一定不會具備相應的“設施”,那對他們并無大用,因爲它們生下之時,就是“内外兼修,裏表如一”,即,不象人和動物那樣結構複雜:外面是肌肉,裏面是骨頭,皮膚與肉包裹一整套完備的消化器官,且具有完善的消化功能。
它們是一個實體,一塊實實在在的石頭。
這可以從那些被擊碎的石頭那裏得到證實,在它們粉身碎骨之際,内部碎屑與殘片也與其外表相同,均無任何任何異樣之處,全是一些碎石和渣子。
人對于不理解的事物總是充滿了恐懼之心,現在我倆同樣如此。
下一步這些石頭會如何處置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