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些鬼影一點點地向我們這兒聚攏而來,那黑衣下擺掃動草叢的聲音更加刺耳森人。
而那女人的哭聲與我近在咫尺。
我渾身如同篩糠,劇烈地顫抖着。
這個守生是怎麽回事呢,爲什麽這個關口莫名其妙地突然死去,留下我一個人,該怎麽辦?
危急之中,在心裏對自己說:能怎麽辦,既然守生都死了,還待這這裏幹嘛,那就跑呗。
可是,現在還能往那兒跑,周圍的鬼影靠攏得更近了,然而,現在的我似乎并沒有被它們發覺,既然如此,那就最好别動地方。
于是,我就趴在地下,一動也不敢動。
接下來,我想到自己應當裝死,如果這些鬼影見到兩個死人在此,它們會怎樣呢,也就是說,發現這裏多了兩個同類,它們還會對我們下毒手嗎?
既然已經沒了别的選擇,跑又不敢跑,那隻有做此嘗試了。
于是,我就大氣兒也不敢出,靜靜地趴在那兒。
這時,忽然覺得有什麽摸我,我感覺得出來,毛烘烘的,且有些紮人。
我全身的皮膚驟然緊縮,汗毛都豎起來了,血液似乎也停止了流動,關節變得異常僵硬,我覺得自己真的要變成一個死人了。
摸我的一定是鬼,因爲我感不到一點溫度。
我屏住呼吸,大氣兒不敢出,過了許久,覺得那毛烘烘的東西移去了,悄悄地緩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偷偷斜睨了一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幾乎使我的心髒突然驟停!
隻見一個黑影緊貼着我的臉……
“媽呀!”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欲驚恐地大叫一聲,可是,就覺得嗓子被什麽扼住了一樣,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響,即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還是喊不出任何聲音來。
但,這時再向前看,卻發現什麽也沒有了。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面前的墳地不知什麽時候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色還是黑的,影影綽綽的,遠處似乎有些亮光,再一聽,還有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好象有好多人。
開始,我并不敢動,還是趴在那裏,周圍均是草,因爲草較高,從别處不容易發現,趴在這裏比較安全。
過了一會兒,我将頭略微地擡起了一點,向有亮光的地方眺望,這回看清楚了,那裏确實有很多人,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熱鬧得很。
這是怎麽回事呢,我現在來到什麽地方,爲何剛才還是一片墳地,現在卻出現了鬧市?
這時,我想起了守生,用手在地下摸了一番,終于摸到了,還是硬硬的,有如一段木頭,看來,他确實已經死去。
我不禁感到悲哀起來,這該如何是好,都是一起出來的,他這一死,我怎麽向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交待?
他們會懷疑守生的死與我有關嗎?
細想一下,這是無庸置疑的,我肯定脫不了幹系,真是那樣,麻煩就大了,官府必定要追察,到了那時,我渾身是嘴也辯解不清。
我現在開始怨恨守生:你真不是個東西,你在哪死不行,偏偏在這裏,在這個關頭死去,連個目擊者都沒有,這不是害人嗎!
痛恨之餘,又感到悲哀無比,雖然守生死的不是地方,也不是時候,但是畢竟是自己形影不離的朋友,盡管他有着這樣那樣的毛病和缺點,但是失去了他,總是自己的一大損失,因爲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再要不會有第二個人會與自己終日厮混在一起了,那該多麽孤單無趣。
後來一想,不對啊,前面不是有人嗎,我可以去找他們爲我作證,如此一想,立即站起,欲向前奔去。
誰想,就在我一面邁步之時,突然覺得地下有手攢住我的腳踝,我大吃一驚,難道是鬼在抓我?
向下一看,就見一隻手自草叢裏面伸出,緊緊地抓住我的腳,我想掙脫出來,可是那隻手力量很大,無論我如何努力,終是無法将其擺脫,并且越抓越緊,不但如此,還不住地把我向草叢裏拖,它這是要幹嘛,是想把我拖入地下嗎?
如果那樣,可就麻煩了,不行,絕對不能讓它得逞。
說話間,那手又是一拖,我一個站立不穩,倒在草叢之中,我便順勢用另一隻腳去蹬。
要知道,雖然小胳膊扭不過大腿,也就是說,在力量上二者相差懸殊,然而在靈活程度,在反應速度方面,卻是恰恰相反,且不可同日而語。
因此,一見我去踹它,那隻手扯着我的腳“嗖”地一聲躲過,我再一踹,“嗖”地一聲,那隻手又帶着我的腳躲向另一邊。
如此,我忙乎了半天,不但沒擺脫掉那隻手,反而把我累出一身汗,最後,我沒了力氣,隻得服輸,仰面朝天地躺在那兒,不動了,心裏想,我是一點勁兒也沒有了,你想幹嘛就幹嘛吧,看你今天能把我拖到哪裏去?
正在此時,忽聽得手的後面傳來一聲竊笑!
我頓感頭發絲都豎起來了,鬼,今天我真是被鬼拖住了!
盡管剛才已經打算放棄掙紮,被這一驚,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突地向後一抽腿,那隻手猝不及防,沒能抓住,被我掙脫出來,我一高跳起,正要逃走。
不防,聽得地下有說話聲:“佘生,等等我啊!”
我一聽,更覺得恐怖,怎麽,這個鬼還知道我的名字?
我感到身上發冷,眼睛也被糊住了,用手一抹,發現是水,原來經這一吓,我驚出一身冷汗。
還等什麽,快跑吧,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來不及多想,我撥腿跑去。
“讓你等我,爲何偏偏不等,你想到哪兒去,不管到哪,咱倆也得在一起才是!”
那聲音又叫了起來。
我一聽,這聲音頗感熟悉,是誰呢?
這時,聽得下面又笑了起來:“你是被吓愚了不成,我的聲音還聽不出來?”
咦,這回我終于聽出來了,不是别人,正是死得如同一段木頭的守生!
他如何又活過來了呢?
不對,這一定是鬼,在愚弄我,勾引我上當,然後伺機再用利爪來掏挖我的心、肝、肺,一定的,它一定會那麽做,不行,還得逃跑。
正在此時,隻見草叢猛地一動,接着“忽”地一聲, 突如其來地在我面前立起一個黑影,我想跑,那個黑影一下子竄到我的前面,擋住了我的去路。
借着遠處射來的光亮,我仔細看去,還真是守生!
隻見他嬉皮笑臉地瞅着我,我這時還有些不相信,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臉,可是冷不防一下子被他攢住:“幹嘛,莫不是還不相信是我不成?”
“這樣吧,”說着,就在我疑惑之間,守生突然掄圓了巴掌,扇了我一個響亮的耳光,當即打得我兩眼發花,站立不住,就要倒下。
對方立即扶住了我,又嘻嘻笑着問:“如何,這回該清醒些了吧?”
他說的也是,經這一打,我真的就明白過來,面前站的是人,是守生,不是鬼!
想想這個守生,也真不是個東西,爲人處事就是與人兩樣,想叫人清醒有很多手段,幹嘛非得打人呢?
“這麽說,你真的沒死?”我驚魂甫定,還有些不放心。
“還要我再扇一個耳光,你才肯相信?”守生陰笑。
我一聽,連連擺手:“不必,不必,我相信便是。”
我便問他剛才是怎麽回事。
守生說那隻是想吓唬吓唬我,聽到他如是說,我感到非常不滿,在那種時候,本來就害怕,做爲朋友的應當相互照應才是,哪有你這樣的,雪上加霜,火上澆油!
這個守生平日裏沒見到他有什麽長處,但是搞這些歪門邪道卻真有一套,也不知他是從哪裏學來的功夫,裝死人裝得那麽象,渾身梆硬,任你如何推動,也沒任何反應。
也是由于過于慌張,如果當時用手仔細摸一下他的臉,興許能發現點端倪,因爲肯定能感覺出他有體溫,我想他不可能有那種本事,還把自己變得渾身冰涼,真要是那樣,他就成神了。
守生向遠處張望一番,轉身扯着我的手便走,我問他要到哪兒?
守生向那兒指了指,對我說:“那麽好玩的去處,不快些過去耍耍,還呆在這裏幹嘛?”
我有些發懼:“深更半夜的,剛才還群魔亂舞,眼下突然又出現了鬧市,你難道不覺得其中有些蹊跷之處嗎,如何還敢于過去遊玩?”
守生笑曰:“我看你今天實在愚鈍已極,人生在世,樂得一陣是一陣,不是有那句話嗎:今日有酒今日醉,哪管明日是和非?
“想那些作甚,過去看看,有啥熱鬧,玩上一番不是好極?”
說着,拖着我就走,這時,我想起了那個村落,現在如何都不見了呢?我向四處觀望了半天,也沒發現任何蹤迹。
不多時,我倆便進入了鬧市之中,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盡管見不到天上有太陽,這裏仍是亮如白晝。
一條大路直穿集市,兩邊的屋宇鱗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
這是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