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平日裏我們倆個時常也受到這樣的“禮遇”,但那時的感覺的是痛不欲生,而今除了頭幾下子有些感覺之外,再下去,就習以爲常了,更爲甚者,不多時,就聽得守生那邊傳出來一陣陣安詳的鼾聲。
看來,對守生來說,清風這一陣的擊打隻是不痛不癢,相當于哄孩子睡覺了。
我不禁感到又好氣又好笑,這真是個好不曉事的家夥,如果真是感到困倦,也該強忍一下才是,繼續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讓這小子繼續抽下去,待他累得不行了之時,我們不就得以解脫了嗎。
可是你卻如此不合時宜地打起呼來,這豈不是屁股眼上撥罐子——找屎(死)嗎!
清風一見,氣得暴跳如雷,索性一甩,扔掉鞭子,轉身跑了出去,這次返回,我見到他手裏端着一根粗大的木棒子,氣勢洶洶地直奔守生而去,然而守生好象困倦已極,依然鼾睡不醒,清風大怒,掄起木棒,朝着守生就要猛擊下去。
我不禁閉上了眼睛,心想,如此一擊,還不得把守生打個腦漿迸裂,一命嗚呼啊。
然而,一聲悶響過後,隻聽得那安詳的鼾聲依舊酣然如初,一棒子下去,就象是爲他彈了一下“巴嗑”——不,甚至連撓癢癢的級别都達不到,守生似乎并沒有受到任何驚擾。
這時如果是白天,我就會看到,清風這小子一定會氣得臉都綠了。
他将棒子一扔,氣呼呼地還要轉身出去,沒等走到門口,似乎想起了什麽,一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守生的頭部,腰一彎,這回我看明白了,他的朝着那根黃繩子而去的,就見他抓住繩子的一頭,猛地一拽……
我立即醒悟過來,清風終于找到了一個行之有效的刑罰手段!
隻聽得守生嘶叫了一聲,四足開始猛烈地掙紮起來,它的腦袋一轉,企圖去咬清風,被那個小孩子躲過,雙手繼續勒着守生的脖子,守生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不一會兒,就沒了力氣,清風依然不肯松手。
我在旁邊看着心焦:這要是繼續下去,守生性命堪憂。
爲了讓清風盡快住手,我在這邊将尾巴滿地亂掃,故意弄出動靜。
清風的注意力立即被我吸引過來,轉身看了我一下,發覺我顯得極不安份,再者守生已被勒得奄奄一息,就松開了它,轉身向我走來,邊走邊對我說:“你亦不是個什麽好鳥,也該懲罰一下才是!”
如法炮制,抓住那根黃繩子就死命地勒了起來,這時,我見到守生開始恢複過來。
我卻被勒得無法喘氣,不多時,頭腦便逐漸迷糊,胸腔憋悶得要爆炸開來。
我期望守生也能幫幫忙,象我一樣,把清風吸引過去。
然而,這時,就可以看出來誰是真正的朋友,誰是酒肉朋友,守生顯然就是後者。
待它好起來之時,見到痛苦萬狀的我,卻是無動于衷,不但如此,在其目光與我相遇之時,還有意地回避過去,低下頭*舔自己的手,作出一副若無其事,安然自得的樣子。
這真是要把我的肺都要氣炸了!
我拼命最後一點力氣喊着守生:“快救我!”
守生聽了後,沒有一點反應,隻是呆呆地瞅着我,表情木然。
我無法,隻得乞求清風手下留情,放我一馬,但是脖子已經被勒得死死的,根本發不出聲來。
情急之中,我豁出去了,将尾巴一卷,朝着清風的腿部掃去,清風隻顧着勒我,沒防備我還有這一招,猝不及防,被我掃到了腳踝。
我沒感覺到自己使出多大的力氣,但是,要知道,現在的自己業已化爲蛇,體形龐大,力量也比爲人之時大出許多。
小小清風如何經得住這一擊打,頓時,那個小孩子就倒在塵埃之中,趴在地上,半天沒能爬起來。
這是我始料未及的,情知自己闖了大禍,心中慌張得很。
這時再看守生,它的眼睛裏卻流露出一種極爲複雜的神色,既幸災樂禍,又滿含着強烈的嫉妒之情。
我知道那是見到我的功夫比它強大,心生醋意了。
我不禁爲自己能交這麽一個朋友感到無比的懊悔。
見到清風要爬起來,爲了将功補過,我急忙把尾巴伸了過去,以便使他扶着站立起來。
但清風絲毫不領情,他一把推開,勉強站立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我的頭部。
見此,我急忙使出渾身解數,搖尾乞憐,不住地要求他手下留情。
這時,忽然聽得大棚外有聲響。
我們立即安靜下來,仔細一聽,是道人的聲音,他在問:“是清風嗎,你在作什麽?”
原來他被從夢中驚醒了。
清風一聽,有些慌張,因爲雖然是我倆闖的禍,但負有監管責任的他,也絕對脫不了幹系。
于是,他假裝咳嗽了一下,回答:“師傅,是我在此方便。”
“噢,好生看管那兩個孽障,莫讓它們爲非作歹!”道人囑托。
“好的,師傅,本徒兒一定做到。”清風違心地答曰。
說到這兒,本以爲還要加重對我懲罰的他,隻是用力狠狠地踢了我一腳,嘴裏罵着:“若不是師傅被驚醒,今夜一定不會讓你們好過!”
自然,這一腳還是相當于爲我撓癢癢。
但是我還是得作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大氣不敢出。
清風把目光轉向守生,那個畜生立即垂下腦袋,一聲不吭,它也是怕了。
我們本以爲事情會就此了結,但是清風這小孩子似乎很記仇,不多時,他又回來了,這次他的手中拿着一樣東西,我正想仔細看一樣,不想,大棚裏突然亮如白晝,原來是清風手裏持着一個圓盤似的東西,發出極其強烈的光亮,照得我眼睛都無法睜開。
“這回用它照着你們,省得你們趁黑鬧事。”清風得意地晃了一下園盤,我看到守生也是一副難以忍受的樣子,眯縫起眼睛,不敢去瞅那園盤。
如此一來,我們感到極爲不适,因爲這個圓盤太亮了,又特别熱,簡直就象夏日裏的太陽一般,烤得我渾身汗如雨下。
不多一會兒,我們倆個都開始向他求饒了。
後來清風似乎也覺得這種懲戒有些過火了,再者好象他也是偷着拿出來的,一旦被師傅發現,遭到一頓詈罵是小事,一頓棒子炖肉那才夠他受用幾天哩。
随後,清風就悄悄地将其藏入袖中,匆匆離去
我們才得又清靜下來。
後來,我們才得知,這是觀中一大法寶,名爲純火盤。
知道道觀中有這麽一個寶物時,我見到守生眼睛中流露出貪婪的神色,我知道,他這一定是又動了歪心思。
……
事也湊巧,道人——他的名字叫雲虛,這是第二天清風告訴我們的——雲虛道人,昱日要去出去太行會友,時間約半個月之久。
我這才明白,如果不是如此,雲虛一定不會回來這麽早,我倆不定會在外面被他折磨多少時日哩。
雲虛天不亮即離去。
小驢被我們吃掉這事暫時得以隐瞞過去,我倆的心才勉強放下,總歸清風不是道觀的主人,再加上他是個小孩子,即便是生氣,也不會超過三天五日的。
我的心開始敞亮起來,我見到守生面色也略微開朗。
自從他被變化爲魔獸後,我真有些懼于同他對視,因爲他的模樣太令人恐怖了,相貌醜陋到難以描述的地步,滿是皺折的皮膚,凹凸不平的面部好似一座崇山峻嶺的縮略版,要說他的嘴如血盆實在不爲過分,隻要一張,那巨大的舌頭就垂落下來,足有幾尺長。
他的喘氣聲也格外粗重,如同刮風似的,事實上也确是如此,随着他的呼吸,周圍如同平地起風,沒有一樣東西不在晃動。
同時我見到,守生似乎也不願意看我,如此想來,我這是五十步笑百步,自己的模樣同樣不會比他好到哪裏去。
這樣一琢磨,我也不再嫌棄守生了。
雲虛這一離去,我倆如釋重負,真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心中慶幸,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然而,我們的興奮勁沒有持續多久,就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我倆雖然年齡比清風大出不少,但是自從到外面厮混以來,隻是爲非作歹,橫行霸道,平日裏總是我們欺辱别人,遊離于社會之外,對人與人之間的那些複雜關系體會不深,自然也不會懂得什麽人情世故,處世之道。
因而與那個小孩子起來,在這方面顯然就是個刍兒。
他很懂得如何取悅于師傅。
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當。
出門在外,寄人籬下,出于畏懼主人的心理,如清風這種下人,總是拿着雞毛當令箭,本來不該他管的事,他也不論巨細,锱铢必較。
如此一來,受其制約的人,自然便成了某種意義上的犧牲品,成了他不如意之時的出氣筒,他犯錯之時的替罪羊。
有什麽氣就往這些人身上撒,有什麽過失,就往這些人身上推。
但是,比起以後,這些還都不算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