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在心裏想,你别唱了好不,再如此羅唣下去,我豈不交待了嗎!
好在道人唱完了這些後,停止了對我的戲弄,站起身來,卻朝着我的身上踢了三腳。
說了聲:“去!”
他的話音剛落,我立即覺得脖子松快了許多,意識也開始恢複,覺得身體能夠自由活動了後,我再不敢作那危險的嘗試,而是退回院内。
這時,忽然覺得有什麽套在我的脖子上,一看,是那根黃繩子,迅速地繞着我的脖子轉了三匝,立即将我套牢。
我不敢違抗,由着清風将我與守生一起牽走。
不多時,來到後院的一個大棚裏,清風将兩根繩子拴到兩根木樁上,囑咐了一聲:“再别亂動便是,不然,沒什麽你們好果子吃。”
如在以前,象這樣的小孩子都是我們欺辱的對象,在周圍方圓幾十裏内,我們是出了名的,誰家的孩子哭了,他們的父母都會吓唬他們:“别哭了,再哭就把你他交給佘生和守生,讓他們來收拾你,看你還敢不敢哭了!”
我們之淫威家喻戶曉,遠近聞名,這一招絕對奏效,孩子立即就停止了哭鬧。
而今聽到清風如此訓斥我們,感到極爲不适,想發作,卻又不敢,唯有唯唯諾諾,俯首聽命。
清風剛離去,就聽得角落裏突然傳來叫聲,因爲光線很暗,看不清是什麽,但是從聲音卻可以清楚地聽出,高亢嘹亮,那是一頭驢。
在鄉村裏,每天都能聽到這些家夥亮上一嗓子兩嗓子的,對此,我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以前,我總愛騎驢,見到誰家有驢,我都要跳到它的背上,騎上一圈兒方才罷休。
今天聽到驢叫,又勾起了我的興趣,我抻頭向那邊一看,勉強可以辨認出,這是一頭灰色的小叫驢。
我忍不住地又向那探了一下頭,驢這回可能是嗅到了我們的氣味,感到極爲不安,開始不停地踢踏着地面,發出陣陣不安的叫聲。
清風這時還沒走遠,聽得聲音,又走了回來。
看到驢子極不安甯,知道是怎麽回事,就去把拴它的繩子解下來,牽了出去,我扭頭向外看去,清風将驢子拴在門邊的一棵樹上,想走,但是發現驢子仍在叫,就解下來,我想,這回一定是把它拴到遠一些的另一棵樹上了。
冷不丁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肯定無法入眠,尤其是我倆現在已經被變成動物,便徹頭徹尾地具備了動物的屬性,即便在夜間,也沒有睡意。
想到以前那些快活的日子,再看看現在所處的窘境,感到萬分沮喪與痛苦。
尤其是守生,清風在時,他不敢如何,待小孩子走遠後,他開始猛烈地用腳跺着地面,想大聲地嚎叫,可是還沒等發出聲音,又被自己強行憋了回去,可能是生怕受到更加嚴厲的懲罰。
我何嘗不是如此,也是不停地扭動着身體,想掙脫脖子上的繩子,可是再一想,掙脫後你就能逃得出去嗎,于是,又不得不停息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開始覺得有些疲乏,逐漸安靜下來。
不料,剛欲合眼,忽然聽得門邊有聲音,我立即清醒過來,心中揣測,這能是誰呢,道人是不可能的;清風嗎,他是個小孩子,這樣的年紀,頭一挨到枕頭上馬上就得睡過去,他不可能還有那個精神頭再出來巡視。
那麽能是誰呢,正在猜想間,借着天空中依稀的星光看去,一個頭探了進來,我仔細一瞅,不是别的,卻是那頭驢子。
我感到十分意外,它如何又進來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後來略一思忖,可能是清風沒有把它拴緊,繩子松了後,小驢就自由了,由于一直拴在此圈内,習慣了,返回原處也在情理之中。
它這一回來不要緊,事情卻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變數。
一開始,我倆并沒有什麽感覺,待見到小驢進來後,由起初的畏懼轉爲平靜,進而試圖接近我們的時候,我倆不約而同地被勾起了饑餓感,肚子裏開始“咕噜咕噜”地響了起來,因爲畢竟是大半天沒有進食了。
見到如此肥美的“食材”就在面前走來晃去,兩個獸類如何能一點不動心呢。
自然,小驢對我們尚存一絲戒備之心,并不敢與我們走得太近。
但是我倆卻受不了啦,嘴裏都流下了涎水。
守生不象我,他的生性狡詐,遇到極想得到的東西,卻又一時無法到手之時,他總會琢磨出一些點子,誘使獵物上當。
現在就是這樣,見到小驢在我們身邊走來逛去,守生顯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以至于在小驢幾乎與之擦肩而過時,他也毫無反應。
其實那隻是裝個樣子而已,此前我已經看到,守生瞅着小驢不注意,悄悄地試探了一下,發覺由于黃繩的長度有限,即便是他想咬也是夠不着。
于是他便裝出對驢子不理不睬的樣子,以待更好的時機到來。
我可沒有他那種耐心,一直想以最快的速度将小驢吞入腹中。
我甚至瞅着小驢背向自己的時候,試着張大一下嘴巴,我驚喜的發現,隻要自己使出足夠的力氣,現在的嘴巴立即大得可怕,看這樣子,足可以将驢子整個吞下。
但是接下來,我又猶豫了,如果真的吞下,餘下該怎麽辦,那小驢子雖然不大,但是連頭帶蹄子,支楞八角的也不怎麽好咽下,想到這裏,不禁有些愁了,我想,驢子如果被守生咬到,在我倆都餓得前胸貼肚皮的情況下,守生一定不會願意讓我分得一杯羹,他這個人表面說得冠冕堂皇,講究兄弟情誼,實則他總是先人後己,有時甚至是有己無人。
比如有一次,我倆在集市上搶一家肉鋪,他先進得鋪内,見到一塊上好的烤肉,瞅着店主沒注意,上前搶過就跑。
我開始還以爲他起碼也得觀察一下動靜,等待時機下手,沒有到事發如此突然,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向外跑,隻因爲沒有思想準備,跑得慢了一些,脖領一下子被店老闆揪住,那老闆力氣很大,往後一拽,一下子就把我拽個仰巴叉,摔倒在地。
接着老闆就從案闆上抽出一把刀,對着我就要砍下來——其實那隻是我的誤解,老闆當時就是想吓唬吓唬,并沒有認真地想砍我的意思。
可是我卻被吓得魂不附體,拼命大叫:“守生,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我本以爲守生會立即返回,奪下老闆手中的刀,舍身将我救出。
可是我嗓子都喊啞了,也沒人回來搭救。
最後還是老闆将手松開,用腳踢了我一下,對我說:“你即使喊到天明也是沒用的,你的朋友早已跑得不知去向了!”
這時,店鋪内外聚滿了人,紛紛嘲笑我,奚落我,我羞愧難當,難以擡頭見人。
那老闆倒是個好人,見我無地自容的樣子,心有些軟了,刀一揮,在案闆的一塊肉上砍下一塊來,甩給我,對我說:“諒你是個小孩子,不懂事,是不是餓了才這樣,喏,拿去吧,下次可不要這樣了!”
我心想不要,可是又架不住肉香的誘惑,隻得一把将肉拿起手中,紅着臉于衆人中擠了出去。
待我跑出很遠,也沒見到守生,最後我走得累了,在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正準備吃肉之時,冷不防背後伸過一隻手來,将肉搶去,我轉身一看,原來是守生,他不知什麽時候又來到我的身邊。
我氣忿不已,埋怨他一事當前,自顧自己,不救朋友。
他聽了後不但不感到羞愧,反而不以爲然,還嘲笑我沒用,走到哪都是一副傻嗬嗬的樣子,就這樣,不被人逮着才怪哩。
我聽了很不高興,這人如此自私,反而還說這樣的話。
他見到我有些生氣,就把肉還給了我,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着說:“我隻是說着玩的,看樣子你還當真了不是?”
我沒作聲。
想想,就這樣的一個人,于現時的情況下,一旦他得手,我還能撈到什麽呢?
正在我琢磨之時,忽然聽得守生那邊響了一下,原來是小驢發現守生并沒有加害于它的意思,就向前湊了湊,這次竟險些臉碰臉。
這個守生還真有耐性,即便是這樣,他還是無動于衷,象段木頭似的一動也不動。
這一招還真奏效,小驢子看來終日“囚禁”于此,白天運東西、拖碾子、馱人、拉磨,晚上就被拴在這裏,沒有什麽伴侶,寂寞得百無聊賴,今天終于來了兩個夥伴,自然有些興奮。
那驢子見到守生沒什麽反應,可能是覺得沒啥意思,就将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溜達到我身邊,這時,我将身體盤踞在一起,因爲我覺得這樣好一些,省得被這個淘氣的小驢踩着,要知道,那驢蹄子挺有勁,若是被它踩上一下,是相當痛的。
再者我也存有一個心眼,假如有機會得手,我可來個突然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