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覺得環境不知爲何有些亮起來之時,突然,一隻手抓住了我的尾巴,我急欲掙紮,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隻手力量特别大,生拖硬拽地就把我扯了出去。
原來還是道人,是他生之巴火的把我拽了出來。
這時再看外面,守生垂頭喪氣地立在一邊,,眼睛裏雖然滿含同情之色,卻又是一臉無奈。
道人象小孩子似的,興奮得手舞足蹈,将我朝着守生的脖子上纏去。
我自然不肯輕易就範,守生同樣不予配合,道人忙乎了半天,終是勞而無功。
見此,道人非但不怒,反而又不合時宜地唱起了歌,這回,他當然無物可彈,唯有用我作耍子,将我的頭掐在左腋下,右手掄着我的尾巴,邊跳邊唱:
富貴從來未許求,幾人騎鶴上揚州!
與其十事九如夢,不若三平兩滿休。
石崇不享千年富,韓信空成一代謀。
花落三更莺怨恨,菊開九月雁悲愁。
山林幽靜多清樂,何必榮封萬戶候?
歌詞原文太長,在此已删去很多。
我們倆個聽得不耐煩,我急欲掙脫出去逃掉,無奈被道人緊緊地攢在手中,脫身不得。
守生亦不敢輕舉妄動,唯懼道人再踢他一腳兩腳。
道人越唱越興奮,一邊唱一邊踢守生,但這回不是那麽重了,那是示意守生向前走的意思。
守生無比怨恨卻又不敢發作,隻得順着道人的意思向前走去。
也不知走出多遠,一直走到日西斜,才到了一座樹木蓊郁的重山峻嶺前。
道人走了一道,唱了一道,絲毫沒有一點疲倦的意思。
我好生奇怪,這個道人如何會這樣?
他一定是找不到地方唱,甚至也找不到聽衆。
今天劫擄來兩個俘虜,強迫我們當作他的聽衆,那憋曲多年,壓抑已久的唱歌瘾總算找到地方釋放了。
面對兩個“忠實”的聽衆,豈有不盡情地歌唱一通的道理?
我想這是一定的,因爲哪個也不可能有心情聽他一唱就是一整天。
難道無事可幹了?
唯有我們兩個被其制得服服在地的人,不得不聽就是了。
如此 說來今天他總算是找到了“知音”——盡管聽衆是被脅迫的,而自己倒底是毫無保留,徹底地抒發了一次“情懷”。
這一天,我被他挾得頭腦昏沉,尾巴被其甩得酸痛無比,渾身如同散了架子。
道人自己似乎也累了,最後将我胡亂地往守生的脖子上一套,這回,疲備已極的我們再也沒有一絲氣力反抗,隻得任由其擺布。
到了山根底下,道路開始變得崎岖不平,守生走上去搖搖晃晃,好在道人終于停止了那煩人的歌唱。
這使得我倆耳朵清靜了許多,心裏也舒服許多。
又走了很長時間,來到半山腰的一處掩映在茂密的樹林之中的一所道觀前。
道人身體一躍,自守生的背下跳下來。
我可以清楚地聽出,守生如釋重負般,長長地吐出一口粗氣,連我都替他感到無比的輕松。
道人走到山門前,叩了兩下那兩扇塗有黑漆的大門,隻聽的裏面有人問:“是哪個敲門?”
道人喊了一聲:“爲師也!”
裏面立即響起了輕快的腳步聲,隻聽得門“吱呀”一聲,開啓了。
裏面走出一個男童,隻見他頭上戴着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着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着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縧,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登着青緞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瞋視而有情。項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縧,系着一塊美玉。
“清風,快些過來爲你二位師哥接風洗塵。”
道人命令那個男童說。
男童一見到我們倆個,面露不悅之色,“嘟嘟”着小嘴說:“這是哪裏來的兩個怪物,還要我叫他們師哥?”
道人嗔曰:“清風好個不曉事,此是爲師将他們變化成如此模樣,其實這兩個生的還算象個人樣,唯有品行似魔,故而如此懲戒之。”
我倆認定,到了這裏定不會有好果子吃,不僅如此,今後恐怕還得受這個黃口小兒的氣了。
先是守生,待清風前來牽引他入觀之時,突地一呲牙,吼了一聲,誠然,有道人在旁,他不敢使足氣力,但這也把清風吓了一跳。
他躲到道人身後,驚恐地說:“師傅,這哪裏是什麽師哥,分明爲一十足的魔獸!”
道人見此,哈哈大笑:“清風莫要懼怕,你沒聽說過這樣的話嗎?即:别看你現在叫得歡,将來叫你拉清單。
“清風現在不要怕,今後更不要怕,看管他倆的事就交付于你了,若有不周之處,爲師拿你是問!”
清風無法,隻得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來牽守生,守生還想威脅清風,我暗中用頭觸了他一下,意思是不讓他過于放肆,這樣對我倆都無甚好處。
守生這才老實許多。
清風不敢象道人那樣去拽守生的耳朵,但是除此之外,他還真不知抓什麽地方好。
道人見此,從懷裏掏出兩根黃色的繩子,遞給清風,告訴他:“就用這縛住它們,也好牽引。”
清風拿着繩子,嘗試着給守生套上,可是守生不肯就範,向後退了兩步,這時的他,又開始瞅摸着找個地方逃遁,就在他的腳步悄悄地移動之時,這一切早已被道人看在眼裏,他從清風的手裏搶過黃繩,向守生一扔,隻見那根繩子象被施了魔法一樣,順着守生的脖子就開始繞了起來,就在守生還欲掙脫出來之時,繩子早已在他的脖子上繞了三匝,繩那頭剛一繞過來,就被道人一把抓住,緊接着,道人将繩頭順勢一系,一個繩扣便不松不緊地系到了守生的脖子上。
道人将長的一頭交給清風,對他說:“清風盡可放心,即便是放任不管,他也不再會跑掉,此後你想讓他到哪,隻需牽着他走便是。”
守生不服,就在清風的手還沒觸到繩子的時候,他的身體猛地一扭,轉身向着門口處就跑。
清風沒想到守生能來這一手,急欲抓拿繩子,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守生一高蹦起,朝着門口竄去,可是,還沒等跑出幾步,隻聽得守生突然發出慘烈的叫聲,月光下再看守生,就見那根繩子早已被抻直。
開始,我還以爲是道人扯着的,再一看,那根繩頭隻是懸在一人多高的地方,象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緊緊地拉着直蹦直跳的守生,盡管守生使出渾身解數,左沖右突,想掙脫出去,可是繩子這一頭,始終牢牢地固定在那個地方,任憑守生如何暴跳如雷,吼聲震天,繩子頭象被釘在半空一樣,紋絲不動。
守生掙紮了半天,終是勞而無功。
在段時間中,道人一直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守生,見到他精疲力盡,一下癱倒在地下的時候,終于笑出聲來:“哈哈哈!”到了老夫的地盤,想讓你走,你才可以走,不想讓你走,欲逃出這裏,那便是白日做夢。”
說着,他轉身命令清風:“還站在那裏作甚,快些将這個孽畜牽去後院棚中。”
清風連忙上去拿繩頭,說來也怪,那如同被釘到半空中的繩子,清風不須費吹灰之力,上前隻是輕輕一拽,繩頭便乖乖地掉落到他的手中,清風一牽,守生立即發出一聲慘叫。
看似清風并未使出多大氣力,但是繩子卻猛地被拽直,瞬間将守生勒緊,故而守生才發出如此叫聲。
我一看事不好,心想,若是一會兒,那黃繩也将我栓住,豈不也将如守生一樣受罪嗎?
乘他們沒有注意到我之時,開始尋找逃生之路。
見到牆邊有一個洞,我立即将頭一低,“嗖!”地一聲,向那竄去。
說來也怪,道人似乎見到我在怆惶逃遁,卻也不驚慌,也不叫喊。
還是清風,急忙告訴道人:“師傅,不好了,那條大蛇跑了!”
道人聽後,不慌不忙,告訴清風:“你先放下這個,去洞口處站着就行,今晚他們兩個誰也别想逃得出去。”
道人的話,我聽得清清楚楚,但我就不相信,因爲我看到,這個洞其實是個出水口,從裏面都能見到牆外的一道壕溝,溝裏還有水,我隻要鑽出牆洞,然後再竄入壕溝,他們還如何能找得到我?
我不管不顧地向外鑽去,可是頭剛一觸到牆洞,忽然覺得洞一下子變窄了,我還感到奇怪,如此大的洞,約摸一下,如果是兩條蛇同時進入也綽綽有餘,怎麽會如此狹窄呢。
我急忙向前竄了一下,想一下子沖出去,可是,不料牆洞竟然突地卡住了我的脖子。
我急了,再一用力,牆洞卻越卡越緊,我不敢再動了,因爲我已經被卡得透不過氣來。
我的頭腦開始昏迷,意志逐漸模糊。
我聽得道士走到我跟前,蹲下來,一邊敲着我的身體,一邊竟又唱起歌來:
作繭自縛,
自食其果,
咎由自取,
罪有應得,
禍福無門,
随人所召,
天作孽,猶可違,
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