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的。
木子柒又觀察了一番,看得出來,她們當年并不是一般的農家,室内的所有都在向人證明,這裏有過曾經的顯赫與風光。
入門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房舍,一明兩暗,裏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幾椅案。從裏間房内又得一小門,出去則是後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後院牆下忽開一隙,下有溝僅尺許,清泉一派,灌入牆内,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
進入屋内,四處破舊,但又不失幹淨整潔,洗得發白的紗幔低垂,營造出朦朦胧胧的氣氛,四周石壁全用褪了色的錦緞遮住,就連室頂也用發舊繡花毛氈隔起,既溫暖又溫馨。陳設之物也都是少女閨房所用,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錦被繡衾,簾鈎上還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這些都已經全然沒有了昔日的光亮,但透過衰敗的表象,卻如能依稀地辨出當年的奢華與富麗。
這時,老婦人過來了,引領他進得正屋,老婦人讓木子柒在一張紫檀木的桌邊坐下,她回轉身進到後屋。
木子柒聽得這娘兒倆在後面争論起來,盡管老婦人竭力壓低聲音,木子柒還是能聽得出來,老太太對老婦人冒然将生人帶領回家表示極大的不滿,嫌她太欠考慮,過于魯莽,且年輕不懂事。
聽到這裏,木子柒不由得暗笑,心裏想,你難道是老眼昏花不成,自己的女兒都老成什麽樣兒,還稱之爲年輕,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不過,這也不奇怪,人不管多大歲數,在父母面前都屬于孩子。
一會兒,兩人的争執消停下來,聽得有水沸騰之聲。
不一會兒,老婦人端着茶盤出來了,來到桌邊,爲木子柒砌上茶。
看來,裏面的老太太似乎真生氣了,不再出來。
不多時,木子柒發現她的身影在前面的院子裏出現了。想必是從後門繞了出去,不想見自己這個“客官”了。
老婦人也看出來其娘親對自己的行爲不滿,她偷偷看了木子柒一眼,木子柒故作糊塗,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饒有興味地品起茶來,在喝了一口後,不住地稱贊:“好,好極!”
老婦人見到客人很是高興,臉上露出寬慰的神色,對木子柒說:“既然客官喜好,那就多喝些,我家如此貧寒,客官若不嫌棄,多待些時候無妨。”
木子柒一聽,又有些不理解了,心想,既然你母親對我這個外人來訪并不歡迎,爲何你還想挽留我呢,真是不可理解。”
他不禁又向外面看了一下,不料卻發現有人正從一棵矮樹的縫隙中向屋裏窺視,神色裏透露出一種極度的不安
這還能是誰呢,不會是别人,一定是她的母親了,可是她看人爲何要如此偷偷摸摸地呢?
目光相遇,那邊立即顯得局促不安,矮樹後面一陣窸窸窣窣之聲響起,一個身影匆匆離去。
這更使得木子柒感到不解,此院落倒底隐藏着什麽秘密?
這對娘兒倆又是怎麽回事,她們究竟有着什麽樣的身世,她們的家又經曆了什麽變故,才到了今天這副境地?
不用說,木子柒頓時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老婦人自進屋後,一直沒有坐下一會兒,始終是裏出外進地走動着,木子柒很想知道她在忙乎什麽,想問,但又不大好意思,隻是讓她坐下來歇息一會兒。
可是老婦人隻是略微地點點頭,就象是沒聽着他在說什麽一樣,依然忙碌不止。
過了一段時間後,木子柒有些坐不住了,心想,哪有這樣的人,我好歹也是她們家的客人,初來乍到,你爲我倒上茶水就不管了,再有什麽事,也不能把客人晾在這兒不管,這是什麽道理,如果說是不歡迎,那你就下逐客令呗。
但是看這樣子,你還是希望我多待一會兒,然而——
那老婦人似乎看出木子柒的心思,不一會兒,就走了過來,在給木子柒斟了一些茶水後,坐在桌邊,面露謙意地說:“客官初次來吾家,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多多見諒。”
木子柒心想,你總算說到點子上了,天底下哪有你們這樣對待客人的,豈止不周,你這簡直就是有将客人“請”出家門的意思了。
老婦人嘴一張,再想說些什麽,突然聽得外面那個老太太尖叫了一聲,把兩個人吓了一跳,老婦人急忙奔出去,木子柒也随後站起身來向外探看。
他生怕被對方看到自己,就站在窗戶邊,室外恰好有一棵茂密的丁香樹,可以遮擋一下,他便透過綠葉的間隙向那看去。
隻見老太太坐在地下,手不住的摸挲着自己的腳踝。
她的女兒急跑過去,想扶她起來,可是老太太似乎很痛,不想站起。
老婦人就将回屋找一個小闆凳,想将她攙起來,放到凳子上,可是因爲老太太身體太重,她扶了一下,沒能扶得動,木子柒一見,心想,這還等什麽,扶老攜幼的精神自己還是具備一些的,立即跑了出去,到了那裏,将老太太扶起,在老婦人幫助下,二人一起把老太太安放在闆凳上坐下,老婦人則爲老太太按摩腳。
木子柒蹲在一邊瞅着,待二人的目光再次相遇之時,木子柒發覺,老太太的情緒有些緩和,她不再如方才那樣,總是透露出一種疑惑與不安了。
好象也爲自己此前的态度感到有些謙意,就對她女兒說:“客人初此來此,還不快些請進屋去用茶,倒還要人家爲我們分憂,真是慚愧已極,先不要管我,将客官請進屋用茶吧。”
老婦人聽從了母親的話,起身請木子柒回屋。
木子柒說:“我站會兒不要緊, 娘親的腳如何,傷得重嗎?”
老婦人看了下自己的母親,對木子柒說:“看來無甚大礙,客官放心回去飲茶便是。”
木子柒回到了屋裏,可是主人不在,一個人“獨斟自飲”總覺得不是那麽回事,見她們不回來,木子柒有些坐不住,遂站起身來向外看,使他感到意外的是,隻見老婦人正與老太太抱在一起,相擁而泣。
木子柒在心裏想,這對母女一定有着深重的苦難,母親這一摔,定是又勾起了她們心中的痛處,故而如此悲傷。
也不知怎麽回事,這對母女感官異常靈敏,她們似乎發現了木子柒在偷窺,母親立即停止了哭泣,暗中捅了一下老婦人,示意她向這邊看,木子柒一見,就在老婦人還沒擡起頭來的時候,連忙縮回腦袋,退回原位,繼續喝起茶來。
不多時,老婦人返回屋内,陪着笑對木子柒說:“方才冷落客官,千萬不要介意。”
“哪裏,哪裏,娘親受傷,你陪着便是,先不要管我。”木子柒說,這時,他偷偷地觀察了一下老婦人,隻見她的臉上又恢複了那種悲切的神情,低着頭,進到後屋,提了一把壺出來,爲木子柒續上水。
然後,将水放在桌子上,對木子柒說:“客官先慢用,我出去一會兒,照料一下娘親,去去就回。”
木子柒趕忙說:“你但去無妨,不要考慮我。”
他想說,我坐坐就走,但是話沒等出口,又咽了回去,目睹這對神秘的母女倆之言談舉止,所作所爲,木子柒此刻無論如何也拉不動腿了。
說話間,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木子柒覺得有些不安,心裏琢磨,這是個什麽地方,我如果今晚不走,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這母女倆究竟是人還是鬼,如果是人,爲什麽會藏身于鏡子裏面,如果是鬼,似乎又不大象,因爲無論從哪方面看,她們都于普通百姓别無二緻,尤其是見到她倆方才那凄苦無告的樣子,在好奇的同時,也激起了他的強烈同情心。
他想,假如這母女倆有什麽難處,自己又能幫得上忙,我一定要在所不辭,想方設法爲她們分憂解愁,不然,我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離去,心裏必然會多日不得安甯。
如此一想,他竟然不再感到畏懼了。
見到她們還沒回來,木子柒在喝下一口水後,站起身來,裝着出去找茅房,到了院内,本以爲那娘兒倆還會在那兒,不料出去一看,院内卻是空無一人,唯餘茂密的樹叢披着彩霞的餘輝,默然伫立,那隻闆凳上跳躍着一隻綠色羽毛的小鳥,見到有人來,頭一轉,“撲撲噜噜”地飛了起來,徑直紮入燦爛的雲霄之中。
天空中,一群大雁“嘎嘎”地鳴叫着,從蔚藍色的天空中緩緩飛過。
好一副絢麗的美景,真使人有些流連忘返。
鑒此,木子柒更是不想離開。
茶水喝多了,肚子有些鼔脹。
他四處尋摸了一番,因爲凡是這樣的院落,茅房一般都是處于牆角之處,果不然,他在東北邊的一個暗處,看到了疑似茅房的一個小屋。
于是,就走向那裏。
待到了那裏一看,發覺自己的估計沒有錯誤,确實是一個茅房,他就松了一下褲帶,向裏走去,準備小解。
可是待一進到門内時,突然聽得裏面有動靜,木子柒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