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吓了一跳,連忙把盆放下,走到年輕人的身邊,見到他一動不動,便用手在其額頭上摸了摸,發覺還有熱乎氣,女子立即把那人扶起,他面色蒼白,雙目緊閉。
女子眉頭一皺,轉身回家,舀了一瓢水,湊到年輕人的嘴邊,向下灌去,那人幹裂的嘴唇在水的滋潤之下,很快地動了一下,須臾,眼睛睜開了,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得一楞,再轉身向四周看去,更感到疑惑不解,心裏尋思,自己這是來到什麽地方了?
他剛要開口,女子止住了他,那意思不外乎是,你現在還太虛弱,不要多說話。
接下來,便将他輕輕扶起,攙扶到屋内,放到一張竹床上,讓他安歇。
後又去竈間升火做飯,很快,就端來了一碗熱飯,讓他吃。
年輕人早已饑腸辘辘,搶過飯碗,立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不一會兒,一碗飯早已下肚。
端着碗,望着女子,面上依然露出饑渴的神色。
女子笑了,開口說話:“客官,你饑餓多日,不可一次吃得太多,不急,等過些時辰再吃不晚。”
年輕人無法,隻的悻悻地放下飯碗,接過女子的一碗水,喝下。
“這個女子就是我的師母。”道士語氣深沉說,至此,他的神情極其傷感,象是要從腦海中甩去些什麽似的,使勁地搖了搖頭。
木子柒聽到這裏,有些不能理解,出家人無欲無求,哪還有娶老婆的?
繼而一琢磨,不對,出家人一般指的是和尚,道士則應當别論。
對了,他想起有一回參觀一個道觀——因爲參觀的太多,忘記是哪一個了。
講解員在談到這個問題時,向他們解釋過這個問題,他是這樣說的:
道家流派比較多,清修派爲了成仙講究清心寡欲,天天煉丹吃藥,肯定不會娶妻。
還有天師道是講究的風水陰陽,蔔筮算卦等術,對這方面就沒有那麽嚴格的要求。
一般來說講究自身修煉,崇尚空靈的都不娶妻。講究道術修煉,崇尚人定勝天的就不講究禁欲。
看來,那個道士的師傅是屬于後者。
夏紫凝繼續叙述下去:
我吃喝完後,就昏睡過去,一直躺到晚上才醒來。
如所有饑渴交加的人一樣,多少東西也填不滿那空空如也的肚皮,我是被餓醒的,肚子一陣“咕噜咕噜”叫後,我睜開眼睛,就發現,屋裏多出一個人,他滿頭白發,但是卻面若敷粉,精神矍铄,如果不看他的頭發,不聽他的聲音,與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沒有什麽兩樣。
當時我尚不知,這就是那個及時出手搭救,又驅小鹿将我送到此地來的道士,而這裏就是他的家,那個女子則是他的夫人。
夫人當年也是如我一樣,被他自路上撿來的,隻不過是比我的遭遇還要兇險。
她們是從南方流浪過來的,也因家鄉連年災荒,又遇戰争,兵荒馬亂,無法休養生息,整個村子的人都逃了出來,路上再次遭遇亂兵襲擊、搶掠,再加饑餓勞頓,不少人在半路上相繼死去,最後來到此地時,已經隻剩下五六個人了。
在來到此地時,又逢土匪打劫,見到師母姿色動人,他們起了歹心,殺掉其他的人後,爲首的頭子想将她搶去當壓寨夫人。
就在她驚恐萬狀,哭天喊地之時,師傅恰巧自這經過,驅散了土匪,師傅本不想收留她,見其身體極度虛弱,多日無有進食,再加上方才掙紮反抗,累得昏迷過去。
師傅不得已,将其帶回道觀,爲她調養一月之餘,師母才逐漸複原起來。
至此,師傅還是不想留她在此,當與師母講述了想将她送出山外時,師母“撲通”一聲,給師傅跪下了,她告訴師傅,隻要你不把我送出去,隻這裏,爲你做牛做馬我都在所不辭。
因爲她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再沒有一個親人了,讓她出去,無異于是讓她出去送死,如果那樣,還不如在這就殺死她算了。
語氣之堅決,使得師傅不得不将其留下,人非木石,師傅也是一樣,時間一長,彼此就有了感情。
盡管如此,師傅并不想與之結爲百年之好,因爲二人的年齡相差太大,師母那時年方十八,而師傅已經年過花甲,他們如果結合,顯然對師母是不公平的。
這個意思是師母先提出的,她想自己孤苦一人,舉目無親,就想委身于師傅,但是立即就遭到師傅的反對,他說什麽也不答應。
一方面,他要潛心修行,二則是對方太過于年輕,無論從哪方面都覺得很不合适。
可是師母心意已定,此生非師傅不嫁,她認爲年齡不應當成爲他們結合的障礙,富豪人家,七老八十的,還不是照樣納妾迎親,比起他們來師傅還算年輕,再加上身體硬朗,有何不可。
在師母反複的訴求下,師傅不得已,終于同意了她的要求,兩人結爲夫妻。
結婚以後,二人生活和和美美,日子過得十分滋潤,若不是因爲我的插入,他們此生此世會一直這樣過下去,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的到來,打破了他們那平靜如水般的生活。
進得道觀,沒用我說什麽,師傅便收留我爲他的弟子。
一開始,他就訓戒我說,現今世上有兩種道人:
一種是道骨仙風,絕塵出世,懸壺濟世;另一種則是,追求名利,利己損人,以術害人。
而無論哪一種,基本上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或者說是法力。
你想做哪一種?
他神色嚴峻地看着我問。
這還說什麽,我雖然年輕,但是這道理是懂的,如果我說出要做後者,那就必被逐出山門無疑。
我曾私下想到,即便是想做那種道人,也絕對不能在師傅面前明說,如果那樣,自己就是個傻子。
師傅說這話的時候,師母恰好從身邊經過,我見到,她的腳步情不自禁地慢了下來,看得出來,她對師傅的話很是注意,但是更爲關注的是我的回答,她的神情看起來好象有些緊張。
然而當聽到我的回話後,我見到她的表情舒緩開來,腳步重又變得輕盈無比,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出的笑容,悄悄離去了。
師傅不遺餘力地教誨我,不是自誇,自己生性也較聰穎,沒用幾年,我就從師傅那裏學到了很多東西,至此,我對師傅始終存有一顆感恩的心,對他敬崇有加。
然而,我們的生活卻在悄悄地發生了一些變化,尤其是師母,原本生性腼腆的她,平日寡言少語,甚至與師傅一天說的話都有限。
而現在不知爲何,一點點的,她的言語多了起來,言談舉止之間,精神也好多了。
不但如此,整個的她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我進道觀之初,能聽到師母笑的時候極爲罕見。而後,于不知不覺之間,我奇怪地發現,師母時不時沒來由的就笑了,并且笑得十分甜美,有時我偷偷地觀察一下,驚奇地發現,師母整個人出落得比以前漂亮多了,她身材苗條,走路輕盈,更爲讓人歎爲觀止的是,她現在面色紅潤,光彩照人,再加上長相俊美,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下凡的綽約仙子。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身,收拾道觀内外,挑水做飯,洗衣掃院。
因爲道觀中養有一些雞鴨鵝狗,豬羊之類的牲畜,山後還種有菜蔬果木。
做完這些後,要爲這些動物喂食,去菜園澆水拔草,給果樹剪枝修整,中、午、晚還要爲我師徒二人做飯,照顧我們的起居,一天忙忙碌碌。
可以說,她終年沒有閑的時候。
但盡管這樣,也沒有看出她有絲毫的倦意,每天的她,都是精力充沛,精神抖擻,渾身上下充滿了活力。
在她無微不至的照料之下,我們師徒二人生活得無憂無慮。
衆所周知,道士主要靠以看風水、做法事、算命來維護生計的,也接受人間的捐贈,很少化緣的,化緣主要是和尚做的事。
與其他的道士不同,我們的道觀處于深山老林之中,基本是與世隔絕,故而很少有人光顧,于是,道觀的生活來源便不能依賴外界,一切均需要自己動手,才能維持生存。
以前師傅在此時,是孤身一人。
那時可以說是:不計人間歲,山栖幽複深;栽花收晚蜜,種樹引靈禽;日落寒林色,風來空谷音;何緣得到此,已滌俗人心。
清閑有餘,但日子過得并不寬裕。
而師母的到來,這裏則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由于她的勤勞操持,他們不但自給有餘,有時還接濟一下偶爾進山的人們。
自此以後,我們三人生活得非常和諧融洽,那些日子裏,我無欲無求,一日三餐,生活起居均有師母照顧,我與師傅二人隻需潛心修煉即可。
被收爲徒弟伊始,我就換上青布道袍,插上玉簪發髻,終日與青山綠水爲伍,同香燈木魚爲伴,過着古闆而清心的生活。
每天卯時,清脆的梆子聲便打破了山間的甯靜。梆子一共敲五下,三下慢,兩下快,一天開始了。
本以爲,日子會這樣一直周而複始地過下去,就象每天太陽從東方露出,傍晚又落于西山後面一樣,不再會有什麽變化。
然而,事情的發展總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誰能想到後來會發生那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