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多年來鬼魅們一直企圖加害夫人,隻因陰間壁壘森嚴,固若金湯,凡鬼難以進入,所以雖然地獄上空陰氣彌漫,卻遲遲無法得手。
而夫人一旦降臨人世,情況則大不相同,肉身再無任何庇護,如何能抵禦得住那些深重的妖氣?
一旦遭到侵襲,則深入膏肓,日積月累,逐漸加重,此爲天命,無法破解,命裏注定,她即将開始又一個數千年的輪回,哪個也無法阻擋。”
“如此說來,吾家娘子恐不久于人世了?”父親聽此,泣不成聲。
道士點了點頭。
“難道就再沒有一點辦法了嗎?”父親扯住道士的衣袖,苦苦哀求,”還望法師想個萬全之策,以解救我家于危難之中,若有可能,夏某定不遺餘力,傾其所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道士聽了,癟了癟嘴,冷笑了兩聲,嘴裏念道:“臨崖勒馬收缰晚,船到江心補漏遲,已知今日,何必當初,想你此前榮華富貴,庖有肥肉,廄有肥馬,全不念餓莩遍野,天下一片啼饑号寒之聲。
“也難怪,此乃富人之通病。若非如此,富人沒有那般蛇蠍心腸,也絕對發不了家業,成不了富豪,隻是由此便積下深重罪孽,積重難返也。”
“難道真就沒有一點方法?”父親無言以對,但仍不死心。
道士手捋長須,思忖半晌,說出一句話:“此是天機,切莫洩露,今日歸去後,速購灰兔四隻,放于家園四周,記住,一隻兔子便代表一個人的性命,兔在,人在;兔亡,人亡,吾已算出,此後不久,必有一兔亡去,夫人随後斃命,此是天數,求我也無用,隻須将此亡兔與夫人葬在一處,方有可能保下其餘家人!”
說完,拂袖而去,須臾,不見蹤影。
父母回到家後,立即按照道士所說去買了四隻灰色的兔子,起初我還感到疑惑不解,道士爲什麽要指定非要買灰色的兔子,其中難道還有什麽講究嗎?
後來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談論此事時,方才逐漸悟出:灰與回是諧音,有挽回之意。
于是我們全家便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兔子身上,拿它們象寶貝一樣對待,專門爲它們築了個兔窩,豪華得象個小廟,父親還讓人在蓋上面鋪設了琉璃瓦,門也按照廟的樣式制成,門前還放置地毯,爲的使兔子在外出時行走平穩,免得摔倒受傷。
兔子的飲食起居都由專人監管負責,一日三餐,準時準點,份量要求也極其嚴格,多了不行,少了不行。
爲了兔子能按時起居,父親還特意在兔子窩邊建了個雞窩,裏面放了一隻公雞,讓其專門爲兔子們打鳴報時,以便使兔子們養成有規律的生活習慣,有益于它們的健康成長,使它們盡可能地延長生命。
餘下之事,可想而知,盡管一家人對兔子們愛護有加,比照顧自己還要精心,可是沒出三個月,其中的一隻兔子在一天早突然失蹤,一直到晚上也沒回來,父親派了不少人出去找,也沒找回來,母親一着急,病了。
又過了幾天,家人在離我們家二裏多路遠的山邊,看到一些灰色的兔子毛,還有血迹,才明白,這隻兔子是被狼叨去吃掉了。
本來這事一直瞞着母親,可是後來不知怎麽回事,被母親得知,自此,母親的病便日漸加重,不久便撒手人寰。
盡管對其餘兔子的看護更加精心,可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看不見的力量始終在操控着一切,也就是說,事情的發展根本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
三年後,又一隻兔子莫名其妙地突然死去,這一天,父親不在家,他告訴我們晚上回來,然而,不出兩個時辰,便傳來父親于馬上墜地而亡的消息。
後來,吾見到盡管我家費盡心機看護這些兔子,但終是勞而無功,它們該死,還是照樣死去。
由此,我告訴弟弟,再不要去管他們,讓其自由活動,放任自流,有時,跑失多日也不去尋找,本以爲不再回歸,不想,不知什麽時候,它們自己又回來了。
吾心想,諸事已有天命,閻王讓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時。
人算不如天算,由他去吧。
所以,方才你見到兔子從屋中跑過,吾根本不預理睬,便是出于這個緣故。
如此一來,吾姐弟倆反倒活得異常滋潤安甯,唯有一樣,弟弟身體欠佳,時不時,便感風寒,咳嗽發燒。
雖然我倆不想再迷信于那些事情,然而,始終如此也不是件好事,我就将他送到山後一家道觀,期望那裏的道人能助他康複。
也許是那道人的法術高明?
真是不負期望,幾月過去,在觀中經道士調理,他的氣色竟然逐漸好了起來,由此他又随道士學了些異術,時不時于我面前炫耀一番,見此,我并不去幹涉,唯見他身體日益強壯,我也落得安心。
更何況,他自從學得那些異術後,不但自己好了許多,就連周圍也安靜了不少。
以前,自父母雙亡後,吾姐弟倆終日悲切畏懼,總感到山林之間萦繞着一些魑魅魍魉,起先我們還以是心中恍惚所緻,後來才發現并非如此。
因爲每逢夜間,就有衆多的影子在院内走來晃去,開始以爲是人,可是一旦天亮,卻又不見蹤影,再察看地面,也不見絲毫印迹。
心中才明白,必爲鬼魂無疑。
自從弟弟随從道人學習後,那些鬼影便于不知不覺間消失了,這使得我們備感欣慰。
但是,安靜并沒有持續多久,初期可能是鬼怪們隻是被暫時鎮住了,過了一段時間後,一點點的,夜裏又有些動靜。
弟弟此時對它們已不再懼怕。
他向道士讨教,求辟邪之方法。
數士便帶他去道觀後的山坡之上轉悠了一陣,然後,在一棵桃樹前面停下,對弟弟說:“就是這個了。”
弟弟剛也問這是什麽意思,道士讓他回觀去取斧頭,待弟弟取來後,便讓他砍斫那桃樹。
弟弟有些疑惑,心想,我向他讨教,他非但不向我講解如何應對之策,反而讓我來砍樹,師傅這葫蘆裏倒底賣的倒底是什麽藥?
道士見他遲疑,便催促他快些,弟弟不敢怠慢,便砍下去。
斧頭一落在桃樹上,立即聽得一聲凄厲的慘叫,弟弟被吓了一大跳,斧頭也掉落在地下。
立即遭到道士的訓斥,命他将斧頭撿起,繼續砍下去。
弟弟戰戰兢兢地再砍下去,這次的慘叫聲比上次還大。
弟弟不敢再砍下去了。
道士大怒,質問弟弟:“徒兒你今日是爲何,師傅之命怎敢于違抗?”
弟弟跪下了,指着桃樹說:“師傅,這哪裏是在砍樹,分明與砍人别無二緻,叫徒兒如何忍心進行下去?”
道士呵斥道:“一個黃口小兒,懂得什麽,恕不知,爲師之所以選中它,就是因爲一個大膽的妖孽附于此樹之上,爲師要你砍它有二,一是将妖孽置于死地,二是以毒攻毒,用其制劍,辟邪鎮妖,你可明白?”
弟弟一聽這話,再端量一下桃樹,這才發覺這棵桃樹長得真是與其他的樹截然不同。
時值春天時節,剛剛下了一場雨,山坡上長有數不清的桃樹。
每棵桃樹大約有八九尺左右高,如一把小小的傘。在它那紅潤的枝條上,綻滿美麗的花朵。桃樹有開白花和開粉紅色花的兩種。桃花美麗動人,而且還放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花香引來了群群蜜蜂和一隻隻美麗的花蝴蝶。它們辛勤地采蜜,忽高忽低,忽飛忽落,構成了一幅絕妙的桃花鬧春的風景畫。
唯獨這棵很是奇怪,雖然也開有花朵,但是它卻開出滿樹血紅的花,絲毫不象桃樹,隻有從其樹幹上才能分辨出非複别的樹種。
蜜蜂并不光顧這棵樹,而且紫紅色的樹幹上也幹幹淨淨,連昆蟲螞蟻都不見一隻。
弟弟再聞那些花,更使他感到渾身發冷,鼻孔裏立即湧入一股血腥味道!
這時正是早晨,花朵上還沾着露水,晨風拂過,随着花瓣的掉落,露水也流淌下來,弟弟又是一驚,這哪裏是露水,分明的一滴滴鮮血一樣,樹下一片殷紅。
道士見弟弟如此驚愕,未曾言語一聲,面上的表情非常明顯:這回你該明白爲師所言非虛了吧?
弟弟一看,還等什麽,再不顧及那叫聲如何慘烈驚人,低頭拼命砍下去,直到聽不到叫聲後,耳邊響起“忽通”的一聲,聽起來竟象一個人撲倒在地似的。
師徒二人合力将樹幹拖回觀内,師傅動手,弟弟協助,将樹砍斫成需要的大小,晾幹後,道士将其制成一把桃木劍。
送于弟弟,弟弟拿回來,懸挂在正門處。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一到太陽下沉,明月高懸之時,那把劍就發出一陣陣哭聲,有時聽起來象個女人哭,有時又聽得如同男人在号叫,森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