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秋頭一偏,黑影與她擦肩而過,原來是一隻飛鳥,繼而緩緩地鑽入雲端之中。
前面說過,她心急如焚,盼望着能盡快逃離出去,回到張生家,看看他們現在倒底怎麽樣。
無奈,手腳都被捆得緊緊的,無法動彈,唯一使她慶幸的是,海螺殼還在自己的掖下,但是手卻始終無法觸到。
那個頭領做了個手勢,讓下人将映秋從車上擡下來。
見到他在看自己,故意呻吟了一聲,那個人立即命令擡映秋的人停下,他惡狠狠地瞅了一下擡映秋的兩個人,示意讓他們輕一點。
映秋以爲,上棧道的時候,總該給自己松綁了吧,如此難以行走的窄道,再擡着一個人,多不方便啊。
可是,就見這些人走上去如履平地,輕飄飄的,擡着一個人就是在玩兒似的,根本不把這當回事。
優哉遊哉,随着步伐的節奏,其中的一個還哼起了小曲,因爲怕首領聽着,竭力壓低了聲音,但是,最終還是被聽着了,首領從前面探過頭來,向後看了一下,那個人立即噤口。
映秋想,這些人幹這種各個勾當看來不是第一次了,也就是說,這早已成了他們的家常便飯,不然如何能如此輕松呢。
原以爲,這條棧道不會太長,可是怎麽走也不到頭,映秋隻見眼前的長着奇花異草的怪石不斷地從眼前掠過,時不時地竄出被驚飛的鳥兒,如同箭一般地沖入下面下茫茫的雲海之中。
前後急促的腳步聲聽得都有些發煩了,這些人還是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
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直到穿越過雲層,還在繼續向上走,這時,映秋感到非常害怕,如果不看旁邊的絕壁,他們仿佛已經與藍天融爲一體了,潔白的雲彩如海似的在下面缭繞翻滾,陣陣山風吹來,使人感到有些寒意。
一隻大大的飛鳥在遠處的天上休閑地飛翔,再往遠處看,除了茫茫的雲海,什麽也見不到了,想想,這座山該有多高。
“撲噜噜!”忽見那大鳥自天上俯沖下來,沖到山後面去了,不一會兒,大鳥銜着什麽從山後又飛了出來,映秋看了一下,不禁吃了一驚,好象是個人,手腳還在“蹬歪”着,被大鳥叨向遠處。
而這些人根本看都不看,好象對此已經司空見慣。
最後,忽然覺得逐漸有些暗了下來,映秋再一看,原來他們正走進一片茂密的樹林之中。這時,聽得傳來一些人的說話聲。
不多一會兒,映秋被放置于一座房屋前面的空地之上。
映秋一看,啊!好大的一座宮殿似的建築,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着耀眼的光芒。
大殿的四周,古樹參天,綠樹成蔭,紅牆黃瓦,金碧輝煌。 就聽得有人鳴鍾擊磬,樂聲悠揚。台基上點着檀香,煙霧缭繞。深深宮邸,宮殿金頂、紅門,這古色古香的格調,使人油然而生莊重之感。 而那飛檐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
擡映秋的兩個人正欲爲她解開繩索,不料被他們的頭領呵斥住了,又擺了一下手,意思不外乎是讓他們将映秋往裏面擡。
進得院内後,隻見周圍均爲粉牆環護,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遊廊。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五間抱廈上懸着一塊“怡紅苑”匾額。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花園錦簇,剔透玲珑,後院滿架薔薇、寶相,一帶水池。沁芳溪在這裏彙合流出大觀園,有一白石闆路跨在沁芳溪上可通對岸。
院内佳木茏蔥,奇花熌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于石隙之下。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隐于山坳樹杪之間。俯而視之,則清溪瀉雪,石磴穿雲,白石爲欄,環抱池沿,石橋三港,獸面銜吐。
四面有很多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房舍,一明兩暗,裏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幾椅案。從裏間房内又得一小門,望去,則是後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後院牆下忽開一隙,清泉一派,開溝僅尺許,灌入牆内,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
映秋被擡進大堂中,隻見這裏陽光充足,并有華貴的擺設,窗上都擺着鑲嵌鑽石的各式陶瓷器皿。
大堂後面有一雕刻着的拱門,水晶珠簾逶迤傾瀉,簾後,有人披紗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珑剔透,而後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暗礁險灘,彙入波濤翻滾的江海,最終趨于平靜,隻餘悠悠泛音,似魚躍水面偶然濺起的浪花。
隻聽得一個女人随着琴聲低吟着,聽起來是那麽凄婉哀傷,似乎心中有着無盡的憂傷:
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
摘花不插發,采柏動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看起來首領顯得極爲不耐煩,但他還是沒有言語,隻是向下人甩了一下頭,喽羅們理解了他的意思,立即高聲斥責裏面的人:“你等太不曉事,爺已經回來了,不知道嗎,整日裏隻知道哭哭啼啼的,來新人了,還不快些出來迎接!”
樂曲嘎然而止,有傾,珠簾一動,隻見一隻白玉般的纖手掀開帷幕,走出一個女人來.披着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裏,看來約莫二十左右歲年紀,除了一頭黑發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絕俗,隻是肌膚間少了一層血色,顯得蒼白異常.
眉宇之中,透着深深的憂傷,似有着難以傾訴的憂愁。
這時,首領終于揭去臉上的蒙頭,坐在一把太師椅上,長拖拖地躺在下,命下人爲自己脫去身上的黑裝。
當映秋看清楚此人的貌相,不由得吃了一驚,除了那兇狠的目光外,根本看不來他與匪徒惡人有什麽聯系之處。
隻見那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銳利目光讓人不敢小看。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紅唇這時卻漾溢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這樣的人怎麽能當上匪首,真是令人不可思議,就憑這一副模樣,如何能服衆,如何壓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群匪?
“如何?”這時,他開口了,其聲恰似流水擊石,清明婉揚,又似清泉入口,水潤深沁。
映秋這時才明白,爲什麽在劫掠的過程中,他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原因。
不由得勾起映秋的好奇心。
任何一個女人見到這麽一個俊俏的男人,都會身不由己地被其溫文爾雅的氣質所打動。
這明明就是一個文弱書生嘛,從哪方面看,都與那些的殺人越貨,爲非作歹的行徑沾不上邊,真乃天下奇事也。
她本想一旦自己被松綁,立即逃走。
可是面前這個人卻把她深深的吸引住了,她想看看,這倒底是一個什麽人,他爲什麽能當上匪首;而這個匪窩——其壯麗奇特,雄偉恢弘,更使她震撼不已——真乃天下奇觀也!
任誰至此,都會流連忘返。
“餘此次回來,爾等不高興嗎?”他的聲音真如潺潺流水,娓娓動聽。
映秋甚至已無絲毫恐懼之感,她甚至有些不理解面前這個女人爲何依然愁眉不展。
那女人仍沒有從方才的情緒之中解脫出來,她的眼角還挂着淚痕,随同身邊的丫環眼尖,立即返回屋内,取出一塊方巾,遞與她,女人接過,轉身悄悄地拭去淚水,向匪首道了個萬福,輕聲回了一句:“非也,适得其反,隻因相公多日不回,妾心中一直不安,憂慮所緻。”
言不由衷,連映秋聽了都不相信。
“嗬嗬,”匪首笑了,“真是如此?”
女人點了點頭,乘隙偷偷看了映秋一眼,眼神裏透着妒忌與不安。
“鬼才會相信!”猛聽得匪首尖叫了一聲,“你一定是在思念那個小白臉了,對不?”
女人渾身一震,連忙搖了搖頭:“并非如此,請爺見諒,隻從來到這裏,終日衣食無憂,有着享不盡的福貴,妾還有何心思去想别得呢?“
“量你也非愚鈍已極之人,那小白臉何德何能,他又如何養得起如此美若天仙的娘子,你若還在那裏,無異于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之上,再可惜了你這副如花似玉的美人了。他不配,懂嗎,此地方圓幾百裏,哪個能比得上我?你若還有不放心之處,待日後,吾命人将你父母一并接來,讓他們一起來此頤養天年,直至百年,你意下如何?”
女子聽了後,并未顯出欣喜之情,反而愈見憂傷,她小聲回曰:“他們體弱多病,又受到驚吓,恐怕已不在人世了。”
匪首癟了一下嘴,向下人瞅了一眼,有一個喽羅湊到匪首的面前,向他耳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