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正在酒樓裏的,無論老幼,也無論是客人還是夥計、廚子,隻要是男人,全部被逐一帶進那間屋子。
花小妹的嘴巴抿成一線,緊張得額角滲出汗珠,她是在幫衙門做事嗎?一準兒不是!
她做這些是因爲華大小姐和楊晴!
她和姐姐八、九歲就出來賣唱,除了華大小姐和楊晴,從沒有人爲她們出頭,那些千金小姐看,看她們姐妹時眼睛裏都是鄙夷,生怕離得稍近就會被她們污染一般。
隻有華大小姐,不但讓楊晴救了她們,還給銀子讓她們壓驚。
她和姐姐一早就商量過,像華大小姐這樣天生富貴的人,她們就是想要報恩都沒有機會,姐姐還說能給華大小姐好好唱個曲兒也行啊,誰能想到,現在就有機會了。
她要幫華大小姐找到兇手,那個殺千刀的,竟然敢在江南春殺人!
他斷的不是那人的性命,更是江南春的财路,她們姐妹常駐江南春,江南春沒有生意了,她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所以啊,那兇手豈止是隻殺了一個人,他這是要殺死一大片,靠着江南春吃飯的人,全都被他殺了。
她一定要認出那個人來,給華大小姐出氣,給江大老闆出氣,也給她們姐妹出氣。
幾乎片刻之間,花小妹就說服了自己,連帶着也不緊張了。
她叉着腰,鼻子裏喘着粗氣,一雙杏眼瞪成銅鈴,若是頭上長角,這會兒已經把屏風戳出兩個窟窿了。
“這個人,這個人很像!”
“這個這個,這個也像!”
“還有這個,這人用左手摸鼻子了,他也像!”
偌大的酒樓裏,最後篩出二十五人。
再讓花小妹從這二十五個人裏把最神似的那個挑出來,花小妹表示民女做不到啊!
她現在看誰都像是那個兇手,越看越像。
花小妹辦不到的事,大柱子可以!
一片鬼哭狼嚎之後,那個人找到了!
大柱子踩在那人身上,興奮地汪汪大叫。
史甲好不容易才把那人從狗爪子扒拉出來,那人的臉上已經被抓出幾道血痕。
大柱子的指甲該剪了。
再把他的衣裳扒下來,衣裳有内襯,上面赫然有一片已經幹涸的血漬!
他殺人的時候,是把衣裳翻過來穿的,殺完人再把衣裳翻過去,如果不是有花小妹的眼和大柱子的鼻子,短時間内很難找到他頭上。
更重要的是,他不是樓上雅間的客人,案發之後,他甚至還被攔在樓下不能上來看熱鬧。
也多虧當時今天華靜瑤把甲乙丙丁全都帶出來了,甲乙丙丁身邊還有小厮,江南春的老闆江南又對華靜瑤言聽計從,全力配合,把江南春各處守得鐵桶一般,那人一時半刻沒有機會毀掉證據。
但是一旦時間拖延過長,他自是會想方設法把身上的血衣毀掉或者扔掉,那樣一來,想要找到他就難于登天。
至于那位探出頭去與這人打招呼的公子,花小妹早就認出來,那人就是李記茶莊的少東李少卿!
尹捕頭在樓下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聽說鎖定了兇手,立刻上來抓人。
漁歌唱晚這邊的幾個人,得知兇手被抓了,顧不上先前的尴尬,争先恐後出來看熱鬧。
李真咦了一聲,不可置信地問道:“那人是不是姓李?”
見沒人理他,李真上前幾步,走到華靜瑤身邊,問道:“華大小姐,那個人是不是姓李?”
華靜瑤點點頭:“他是李記茶莊的少東,李少卿,你認識?”
李真後退兩步,竟然噗通一聲坐到了地上。
興許是聽到這邊的說話聲,李少卿扭頭看了過來,看到坐在地上呆若木雞的李真,李少卿勾勾嘴角,居然笑了!
隻是那笑容裏卻透着苦澀。
“小真,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李真如夢初醒,他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跄跄走到李少卿面前,一名衙役伸手攔住他,李真卻像是沒有看到,他瞪着李少卿,喃喃問道:“你知道我姐夫,不,鄭茴的事,你是爲了.”
沒等李真把後面的話說出來,李少卿便正色道:“若是沒有你們李家,鄭家早就敗落了,鄭茴空有一個讀書人的名頭,行的卻是禽獸之事,我隻恨自己當年錯信了他,這是我與鄭茴的恩怨,與旁人無關。小真,你長大了,又讀了這麽多書,你家隻有你一個男丁,以後你要學着撐起門戶,那是你家的門戶,不能總是依靠别人。”
李少卿說完,便再也沒有回頭,任由衙役把他五花大綁,昂首離去。
李真卻已痛哭出聲,他哭着蹲在地上,把頭埋進臂彎裏。
“怎麽辦啊,我可怎麽辦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女人尖利的聲音傳來,華靜瑤擡頭看過去,原來是那位情比金堅的翠屏姑娘。
史甲走過來,在華靜瑤耳邊低聲說道:“李少卿的小厮已經招了,李少卿對那個兇手一家有救命之恩。”
劉監生和李真是同窗好友,見李真哭得傷心,一時搞不明白李真是爲誰在哭,按理說是爲了鄭茴,可是看得出來李真和李少卿也認識,莫非他也是爲李少卿而哭?
華靜瑤看着哭得肝腸寸斷的李真,若有所思。
剛剛李少卿說的那番話,把所有人的事情全都攬在一身。
他說這是他與鄭茴之間的個人恩怨,可是鄭茴很少來京城,李少卿卻長住京城,而且鄭茴在京城的人脈,與李少卿似乎也毫無交集。
那麽這兩個人的恩怨又是怎麽回事?
江南好話說盡,親自站在大門口送客,朱玉、向舉人連同何秀才等人雖然臉面丢盡,可也算是有驚無險,三個人都在心裏發誓,有生之年再也不會踏入江南春了。
劉監生想和李真一起去,可是李真隻顧着哭,劉監生無奈隻好自己走了。
曉莺月夢裏其他的幾位客人,卻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們畢竟是和李少卿一起來的,尹捕頭立功心切,早就帶着兩名兇手走得沒有蹤影了。
華靜瑤無奈,隻好讓史乙把曉莺月夢裏的所有人送去了順天府。
當然也包括翠屏姑娘。
李真是苦主,可是他卻不肯去順天府,最後是鄭茴的長随羅浮去的。
見江南春裏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華靜瑤使個眼色,楊晴朝着李真的屁股就是一腳,李真原本蹲在地上,措不及防被踢了一腳,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他從地上爬起來,腦子卻漸漸清明起來,他看看面前的華大小姐,又看看踢他的楊晴,不知說什麽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