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的清晨,小紅鞋回來,看到兒子小寶蹲在那面大鼓上面。
小寶過了年虛歲三歲,可實際上要到四月才滿三歲,現在也隻有兩歲零九個月,是個名符其實的小不點兒。
那面大鼓很大也很高,鼓下面還有一個架子,若是沒有大人抱着,小寶爬不上去,也下不來。
小寶說爹爹不讓他下來,小紅鞋一邊埋怨丈夫陶平,一邊把小寶抱了下來。
小紅鞋抱着小寶回到自己家裏,卻沒有看到陶平,問小寶爹爹去哪兒了,小寶搖頭。
小紅鞋心裏有些抱怨,想來是陶平要出去,怕小寶亂跑,就把小寶放在大鼓上了。
因爲這大鼓是尤大姐班子裏的,小紅鞋便不經意地往尤大姐她們住的那幾間屋子瞄了一眼,看到有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站在門口,而那個姑娘也正看向這邊。
尤大姐那班子裏都是女的,她們白天去天橋做生意,晚上才回來,而小紅鞋則是晚上做生意,白天回來,因此鮮有碰面的時候,小紅鞋對尤大姐班子裏的人并不熟悉,看到這姑娘,她也不能肯定這不是班子裏的。
但那姑娘長得漂亮,小紅鞋還是多看了幾眼,悄悄問小寶:“你知道那個姐姐叫什麽?”
沒想到小寶卻說:“爹爹說我乖乖等着,就讓那個姐姐帶我去買糖人兒。”
小紅鞋當時并沒有多想,陶平無所事事,喜歡打打小牌,打牌的時候嫌小寶鬧騰,偶爾會請同院的葛老爹幫忙帶小寶,因此小紅鞋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現在還是清晨,即使陶平打小牌也不會這麽早。
平時陶平常和付老三那夥人在一起打牌,小紅鞋去找過一次,付老三當着陶平的面就對她動手動腳,所以後來小紅鞋也就不去找了。
她喂小寶吃了飯,又洗了家裏的髒衣服,還煮了一鍋粥,把屋子也收拾妥當,恰好看到葛老爹遛鳥回來,葛老爹是個熱心腸,常常幫忙,小紅鞋便盛了一碗熱粥給葛老爹端過去。
葛老爹見到她,目光閃爍,似是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
小紅鞋以爲陶平又輸了錢不敢告訴她,便對葛老爹說:“您老有啥事可别瞞着我,咱們兩三年的街坊了。”
葛老爹歎了口氣,對小紅鞋說道:“沒事沒事,你有空就多回來幾次,别光想着賺錢。”
小紅鞋心想,我不趁着年輕多賺點錢,以後年老色衰了,就更賺不到了。
她還有男人和兒子要養活。
小紅鞋走的時候,陶平還沒有回來,她請葛老爹幫忙看着小寶,她便回了翠花胡同。
昨天她無意中和媽媽說起這件事來,媽媽聽了就提醒她:“你啊就是沒心沒肺,哪天陶平輸紅了眼,把你兒子給賣了,你就等着哭吧。”
媽媽一直看不起陶平,從不給陶平好臉色,平時隻要小紅鞋提起陶平,媽媽都會一頓挖苦,對于媽媽的話,小紅鞋的耳朵早就磨出繭子了,因此,這一次,小紅鞋也是左耳出右耳進。
直到今天忽然被帶來問話,又沒有看到陶平和小寶,小紅鞋這才慌了。
“葛老爹一定知道,找葛老爹!”小紅鞋慌慌張張地說道。
華靜瑤搖搖頭:“我們來的時候,院子沒有鎖,一個人也沒有,葛老爹也不在。”
“在天橋,葛老爹一家子都是演參軍戲的,他們一定在天橋,我去找,我去找,還有付老三家裏,陶平常去那裏打牌。”小紅鞋的聲音已經變調了,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媚态。
其實在牛房東把租客的身份說完之後,史甲便已經帶人去天橋了,他剛剛進門,就聽到小紅鞋說葛老爹一家在天橋,史甲立刻接話道:“不但葛老爹一家沒在,這院子裏其他幾家也不在,韓萬寶問了他的手下,這幾家人從昨天便沒有出現過。”
韓萬寶是天橋一帶的地頭蛇,他也是翠花胡同的常客,小紅鞋自是知道他是誰。
韓萬寶說那些人沒有去,便肯定是沒有去。
“還有付老三”小紅鞋無力地說道。
按照小紅鞋的指點,史甲又帶人去找了付老三,付老三也住在大石坎,史甲很快就回來了,付老三說,大前天陶平把之前欠他的五兩銀子給還上了,然後便沒有再來。
聞言,小紅鞋噗通一聲坐到了地上,用帕子捂着嘴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媽媽沒好氣地罵道:“你個沒出息的,有什麽可哭的,依我說,陶平死了才好呢,他除了找你要錢,還有個屁用!”
“小寶,我的小寶”小紅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華靜瑤重又把院子裏的各家各戶看了一遍,除了尤大姐的那兩間房以外,其他人家都很淩亂,有的還沒有疊被子,有的桌上還有剩飯。
華靜瑤想起小紅鞋說的那個年輕姑娘。
那個年輕姑娘是站在尤大姐家門口,小紅鞋是前天看到她的,而尤大姐家裏落滿灰塵,至少也有十來天無人居住,天橋的人也說,大年初五出攤以後,就沒有見過尤大姐她們。
從大年三十至正月初四,人們忙着過年,忙着走親訪友,幾乎沒有人去逛天橋,因此天橋上讨生活的人也就沒有出攤,直到正月初五才和鋪子裏一樣,開門做生意。
也就是說,尤大姐她們早在大年初五之前便已經離開了人們的視線,而前天小紅鞋看到的那個姑娘,是不是尤大姐班子裏的人呢?
華靜瑤想了想,對沈逍說道:“你派兩個人去北後村吧。”
不用她細說,沈逍便心領神會。
齊郎中在北後村的後山上還有一個住處!
史甲則又去找了牛房東,請他配合給齊郎中畫像。
華靜瑤重又把小紅鞋叫到面前,問道:“陶平是哪裏人,你和他怎麽認識的,正式成親了嗎?”
小紅鞋抽抽噎噎地說道:“他是樂亭人,我也是,那年他來我們村唱戲,我倆就好上了,後來就到了京城.”
見她遮遮掩掩,媽媽看着生氣,插嘴說道:“她本是好人家的女兒,家裏是個農戶,那個陶平是戲子,野戲班子裏唱小生的,和我一樣是個雜戶,這小蹄子放着家裏給找的好親事不嫁,被那陶平給得了手,肚子裏多了塊肉,索性就跟陶平私奔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