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奇朝并非一個蠢貨,第二天醒過來之後就知那女人是故意氣他激他求生欲,卻還是有股子郁氣,畢竟沒哪個男人願被女子這般調戲,她也太不一般,哪像村裏的姑娘?
也出乎慧娘意料,大約是這練武之人身體底子好的緣故,那麽重的傷,三五日居然就能下地了,第六日居然還從河裏捕魚回來吃。随着他傷好,身上那股子不怒而威的氣勢越發重,到第七日他将胡茬刮了之後。
露出一張清貴無比,任誰看了都要歎一聲公子皎月的臉後,慧娘心裏才有些懊悔,這模樣太招人了。不過救都救了,再換個也來不及了。
慧娘心裏這樣想着,正要提水桶出去打水,玄奇朝便接了過來。前幾日他腹部使不得勁兒,這女人嘴巴不饒人可到底是弱女子,提個桶也晃蕩。
“喂”
“我在家中行三,你可以叫我一聲玄三”,玄奇朝道。
玄三,一聽便不是真名。慧娘倒也沒在意,他這一身是血的一看就是江湖混當的,起個藝名也正常。玄三進屋子的時候慧娘正在點手頭剩下的銀子,他的佩刀一共典當了十兩,給他治病花了大頭。
又買了些雞零狗碎的,到是還剩下四兩銀。
“得給你買身衣裳,你穿這樣破破爛爛的,外頭人以爲我這當後娘的虐待你”她劃出一些銀子對小崽子道。
小崽子,也就是叫玄風的小童洗幹淨之後臉白嫩嫩的,黑漆漆的眼珠子格外招人疼,“我能要兩身嗎?”又怕自己太貪心了,他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我這件衣服破的不能穿了,我想買兩件換洗穿,晚上洗一件,白天穿另一件。”
他雙手小心翼翼摳着,旁的都能忍,他忍不了髒。
“先做兩身,等你長高了再做。”
阿風立馬就笑裂了牙齒,高高興興的依偎在他後娘身邊分銀兩。
“家裏的米糧得買一些,總不能天天吃魚”,慧娘想着,“還得存出一些做生意,否則你們這兩張大嘴我哪養得起……”
“沈姑娘”,察覺她居然将阿風也算了進去,玄奇朝忍不住開口。
慧娘正沉浸在錢不經花的悲憤中,玄奇朝又開口,她頓時不耐煩,“沈沈沈沈什麽姑娘,你叫魂呐!”
要是旁人沖着玄奇朝這麽說話估計已經是刀下亡魂了,可她是救命恩人,也跟旁人不一樣
“那在下怎麽稱呼姑娘?”
“慧娘,阿慧,慧慧,慧娘?”慧娘想着,“你叫我慧娘吧,聽上去顯得我溫柔一些。”
男人不愛說話,這幾天慧娘卻跟小崽子套清楚了情況,銀子一甩,便對男人道,“行了,我也不強迫你,你們一家子遭了劫匪,你老婆剛死我想你也沒什麽心思風花雪月,我呢,自由自在慣了,也沒想找個丈夫拘束我”,她看着玄奇朝,攤出自己的底牌,“不過我救了你,你就得報答我。不論你有什麽原因,你都得跟我成婚,就算作你的報答。”
“至于你呢,你傷口雖然好了還得養會兒吧。而且這會兒子你出去不怕再遇到那些仇家”,說是劫匪,村裏的劫匪可不會把人往死了砍。他不願說慧娘也不會問,“最多一年,這段時間你養傷我照顧你,咱們做假夫妻,你幹不幹?”
假夫妻?錦城玄三爺誰不知的金龜婿,風清朗月天人之姿,人人都想嫁,她要做假夫妻?
這女子見過數面他隻覺得她作風大膽潑辣,還想着她如果非要挾恩圖報讓他娶她,他要如何拒婚,如今卻有些說不清道明的感覺,隻是假夫妻。
慧娘不滿,“這事兒你做得做,不願意也得做。”
玄奇朝黑眸頓時失笑,“爲什麽?你總得給我個原因?”
“問來問去?”他是十萬個爲什麽嘛?慧娘心裏吐槽了一句,最終卻還把劉氏那事兒與他說了,“我那後娘是個狠心的,我要不把自己個兒嫁出去,說不準就給她賣了入奴籍做了員外的妾。”
玄奇朝倒是狐疑,“隻是爲了對付你後娘?”
慧娘道,“也不全是”,她如今隻不過初來乍到縱有手段也沒施展的地方,憑劉氏這樣一個婦人怎能玩的過她,“真不知是哪個烏龜王八羔子想出來的十五不嫁的鐵律,該不是自己家有個嫁不出去的老龜婆非逼着全天下姑娘一起嫁了!個傻狗東西,害人不淺。”
玄奇朝臉色鐵青,慧娘卻沒注意,還咒罵着。
他忍了好久,開口,“之前打仗,大夏人息薄弱,自然要男女結合繁衍子嗣鞏固朝力”,慧娘垂頭計算銀子跟沒聽見似的,他憋了回去,跟個村婦說這些做什麽,“也有旁的解決辦法,我與你做假夫妻對我自沒什麽影響,可日後你怎麽辦?你沒有喜歡的人嗎?”
慧娘這次倒是停了一下,想起自己死前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師兄推自己下化工台,想起原主記憶裏那個文質彬彬的少年郎,冷笑,“愛是王八蛋,誰沾誰完蛋。”
她的表情沒有逃過玄奇朝的眼睛,心裏便有些奇,誰能讓這樣的女人露出受傷的神色?
“你放心吧,我不耽誤你很長時間”,慧娘站了起來,“你做我的上門郎,你就說答不答應。”
玄奇朝心内已經答應,他本就打算尋個地方先安頓下來,起碼等朝局平定之後才能帶着太子遺腹子回去,可,“上門郎?”入贅?
慧娘理直氣壯,“你有戶籍嗎?你有路引嗎?你啥都沒有怎麽娶我?”
“你現在傷沒好利索,總要躲躲仇家,上門嫁給我就說你是山上逃難來的,還能給你個正經身份,你不樂意個什麽勁兒?”
話是這麽說,可他堂堂玄家三郎!去給一個農婦做倒插門女婿,這傳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麽!絲毫不顧忌他漆黑的臉,慧娘做了決定就揉了揉崽子的頭,“既然你爹給我倒插門了,一會兒給你上籍就叫沈風吧。”免得仇人追殺過來。
玄奇朝不應也得應。
慧娘從現代到如今一直都是個利落性子,就算是假成親這一年總要搭夥過日子,而且還要瞞着劉氏的眼睛。這獵人的屋子是住不了了,指不定人什麽時候回來,還好村裏不是鎮上,地到不怎麽貴,還有也就是這二人的戶籍問題。
花了幾十文錢打了上好的酒,又買了一包點心帶上,慧娘牽着阿風的手就去了村長家。
剛炸出來的小點心,帶着油酥的香氣,一路上阿風饞的口水直流,不過他也知道這東西是娘要拿出去送禮求人,一路咽口水半個字也沒說要吃。才五歲左右的孩子便這麽懂事,也讓慧娘有些窩心。
“且等着,以後我富貴了,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兜裏隻剩四兩銀子的女人這麽說。
阿風點了點頭,慧娘就道,“等給你和你爹辦了戶籍,我在村裏擺席面的時候也得幾桌,大魚大肉,還有熱乎乎的白面包子,管你夠吃!”
放從前阿風哪兒在乎這個,可這段時間沒吃過什麽好的,一聽白面包子口水都流出來了,牽着他後娘立馬就不松手了,小步子也走的比之前快了,慧娘一哂,兩人很快就到了村頭村長的屋裏頭。
“孫大嬸兒~”慧娘在外頭敲門。
“哎呦……哎呦……”,裏頭還不斷有男人呼疼的聲音傳了出來。很快村長媳婦孫氏就開了門,露出一張風幹橘子一般的臉,也沒什麽笑容,“是慧娘啊,你幾天都沒回家呢?怎麽跑我這兒來了,你娘都要急死了。”
劉氏着急?她是怕她的錢沒了吧?
慧娘提着自己打的酒和點心,“今兒個去打了酒,又聞着點心味兒香,就來看看嬸子和九叔公”,村裏裏頭大部分人姓沈,祖上都是有關系的,慧娘把村長叫個九叔公。她往屋裏頭看,上了歲數的男人敞着衫子一臉痛苦的躺在床上,“九叔公這是怎麽了?身子不舒服?我能進去看看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慧娘還提了這麽多禮物。便讓人進了門給倒了茶,一臉苦色,“這幾天不是入冬了嗎,你九叔公老毛病了,天一冷身上哪哪都疼”,想着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又問,“慧娘你來尋你叔公幹啥?”
慧娘粗中有細,倘若明白說自己要尋個倒插門九叔公不一定樂意幫這忙,劉氏在村裏胡攪蠻纏,平日人也不願意得罪。她也先不說,走到村長跟前,“九叔公,我看你這腰背都發紅了,像是寒氣入體的樣子,沒找大夫正經治過嗎?”
村長疼的頭出了汗,孫氏在一邊也心疼的點頭,“是啊,去看大夫大夫也這麽說,說他這是年輕時候落下的病根兒,隻能養着。可那大夫開的藥方哪裏是咱們這種村戶人家吃的起的,他舍不得,就隻能熬着了。”
慧娘去過藥房,自然知道裏頭要價死貴。
“嬸子,我爹原先也有這毛病,我有個土方,我爹試過倒是挺管用的,就是不知道九叔公願不願意試一下?”
村長在床上擺手,他這些年什麽土方沒試過,“算了,老毛病了,忍忍就過去了。”說白了還是不信,可劉氏心疼男人,什麽法子也不願意錯過,“别聽你九叔公的,既然你爹管用說不準他也管用,你給他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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