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打算先再邊關挑起戰事,而後再想辦法對付玄奇朝,卻沒想到這邊兒蕭遠山突然異軍突起。這會兒皇上身邊能用的能臣将領可就不止玄奇朝這一個了,他本是打算先下手爲強,拿虎符栽贓玄奇朝一個罪名,卻原本計劃周全的事情,竟然被人反将一軍。
城親王狠狠摔下手中的茶杯,碎片濺落了一地。底下的幾個謀臣連忙後退了幾步,待他臉上的神情稍緩,這才上前道,“城親王息怒。”
一聽這幾句啊耳熟能詳的話城親王更是怒氣高熾,“息怒息怒,你們除了這幾個字兒,還會說些旁的什麽嗎?”
還能說什麽,這會兒說什麽都是錯的,都是些老油頭了,誰都沒想這會兒去摸老虎的屁股,各個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到最終也沒個什麽章程。
他好不容易發動西陲的事兒,現在讓玄奇朝去平亂倘若是平複了西陲的戰事情,不是讓他賠了夫人又折兵!想到這兒城親王好容易止住了心中的怒火,對着底下一幫吃幹飯的道:“四錘不能就這麽沒了,否則本王手裏能跟玄家對抗的底牌又少了一張。”
城親王閉上眼,心中算是門清兒了。
靠人不如靠自己,“想辦法再民間煽動民心,就說玄奇朝好戰,讓百姓深受戰亂之苦,隻爲一己私欲。”底下的謀臣紛紛稱是。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城親王又招了人進來,“想辦法把陳煙柔叫出來,把咱們準備好的東西給她。”
他們給陳煙柔的不是旁的,而是讓人見閻王的藥。
可惜慧娘是個大夫,用她這兒不大可能,而玄奇朝還未曾回來,便是叫陳煙柔早早的考慮好,再早早的想辦法。
之前城親王給了陳煙柔見血封喉的毒藥,可她還沒想好。
接連過了 一個月都沒想好,她雖然說是聽了城親王的話陷害玄奇朝,可以前到底沒做過這種事兒,心裏想的再好,一旦要動手整個人還是很難的。可這會兒已經沒什麽時間了,之前玄奇朝在外打仗,現如今他回來了,她若是還不動手,城親王那兒怕是要問她了。
陳煙柔眉頭稍皺,身旁的丫鬟也是很緊張,“姑娘可要想清楚,這事兒要是一旦失敗了,不僅是咱們,老爺和夫人都跑不了了。”
陳煙柔也在猶豫,她當然知道城親王打的什麽好主意。這藥是無色無味的,可一旦藥是真的玄奇朝死了,原先沈慧娘已經将府裏的下人清出去一波,能有機會對玄奇朝下手的定然是自己,那沈慧娘也覺得會懷疑自己。
倘若沒有成功,那自己定然也會被暴漏。
所以無論成功與否,自己都會成爲城親王的棄子。
“我到底應該怎麽辦呢?”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陳煙柔居然病急亂投醫,去問旁邊的丫頭。
那丫鬟雖然是個丫鬟,可事情關系到自己的命,也不由得和陳煙柔掏心掏肺,“姑娘,這事兒做了什麽後果您心裏不清楚嗎?咱們自私一點不想老爺和夫人,隻想自己……這事兒做了您是死,倘若失敗了您還是死,倒不如從一開始,咱們就去投奔玄将軍!”
陳煙柔愣了下來,似乎在思索着丫鬟得話到底能不能行。
——
陳煙柔的糾結慧娘不知道,在玄家過了幾天,一切事情都忙的差不多後慧娘便再次回了醫館,開始給人瞧起了病症。這天天氣不太好,正好下起了雨,沈華恩在前頭正給人包這藥,便見醫館的門被一雙纖纖細手給推開。
入門的女子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眉頭也是纖細的。
進門來也不說叫人診脈,直接抱了藥房的名字,叫旁人抓給他,沈華恩愣了一下,“姑娘,你抓這些藥……”
“自是有用的,勞煩小大夫幫我抓。”
面前這女人年齡也不大,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怎麽敢叫自己小大夫,沈華恩想着,卻還是替她抓了藥。
沈華恩将藥給了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打着紙傘,擡頭朝他淺笑,很快又打着傘走了。沈萍萍在一旁看了許久,忍不住打趣道,“這是怎麽了,咱的沈大大夫居然看着人家大姑娘犯了神了?莫不是春心動了?”
沈華恩再厚的臉皮在能說會道也不過是個剛十五六歲的男孩兒,沈萍萍如此打趣,當即就離開了離開了藥櫃紅着臉進了後頭屋裏。慧娘這會兒正在屋裏頭,看着沈華恩臉蛋紅彤彤快速進屋,忍不住問了一句。
沈萍萍笑着将剛才得事兒說了出來,慧娘也不住搖頭,“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兩年前還活潑得很,這會兒人越大,居然跟個悶油瓶似得。”說到這兒,她也不由得想起了沈風,她那做了小殿下得兒子,也好久沒在見過面了。
而這會兒剛才那女子也已經提着藥緩緩的回了家,鄭家。
京城裏除了慧娘的醫館出名,還有流傳百年的杏林世家,便就是鄭家。
這會兒鄭素眠抓着藥剛回了房,叫丫鬟給煎藥服了之後,還沒等一會兒兩個人又連忙的拿着蓑衣出了門。
料峭春寒微雨,這時節本該是在屋檐下品茶賞雨,或者閑執棋子。可偏鄭家不是,鄭老太太病了,要無根水,天不見亮鄭素眠便起了身先去抓了幾副風寒的藥自己炖了吃,昏昏沉沉的披着蓑衣站在雨幕裏頭,眼底下碩大兩個烏青。
瞧腿兒邊兒的桶晃晃蕩蕩将滿,便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準備回了閨房換下一身濕衣。
“四妹,這雨下的大,你的屋兒離得遠,不如去二房那兒先把這一身濕衣換下來?”
鄭素眠提着自己的小桶往前走,翠雲本來在前頭給小姐擋着風雨,說話兒便被人擠走了。
“多謝二哥挂懷,衣裳已經濕了,也沒幾步路,便不麻煩了。”
鄭素眠一夜沒睡了,如今隻想回到自己院裏悶頭蓋上那麽一覺。
那被鄭素眠叫做二哥的是二房的長子鄭蕭然,也是唯一的嫡子。人生的白淨風流,含情桃花眼,如今正用寬大的袖子替鄭素眠擋着風雨,一邊道,“四妹,雨勢不小。你自娘胎出來就身子弱,你三房離得遠,去二房正好,别跟二哥犟。”
“沒那必要了。本就是給老祖宗求醫的,若真怕這三分雨,心就不誠了”
鄭蕭然頭上的帶着綸巾,落了水濕哒哒的,目光卻來落在那伶仃瘦小的人兒身上,手也不松開,遮在鄭素眠頭上。似乎鄭素眠不同意,他就要這要送她回三房。
鄭素眠歎口氣兒,“真不用,二哥,轉個彎就到了。”
可那二哥不聽她的,一路招搖替她擋着風風雨要過去。鄭素眠昨兒驚弓之鳥一般一夜未眠,頭已經大了三寸。現在鄭蕭然站在她身側她不得不強打起精神,這院子裏頭裝着小報告機,她吃了好幾次由頭了。
鄭家算京城有名的杏林之家,八進八出的大宅子。二房轉彎便到了,三房冷清,離着下人院近,還有些路。二房的夫人沈氏穿一身素白的紗裙立在二房的園子口,旁邊老奴溫娘打着把紙傘。
沈氏如今三十有五,當中的年紀。鄭素眠家也是有錢門戶,她保養的好,又生一雙活潑大眼,本該顯得年輕些,可她總拉長着一張臉,又要保持夫人作态,就如同現在這般。
“蕭然,這麽大的雨你路過家門不回是要去哪兒?”
鄭蕭然看了眼親娘,收了手,“娘,雨太大了,四妹身子弱,我送她回院子,馬上回來。”
沈氏這些年跟鄭素眠二老爺過的不痛快,一皺眉便生出幾個不合年齡的皺紋,“老太太前些日子生病了,正緊着無根水燒藥治病。這麽大的雨女眷先不說了,如你說的身子弱,但滿院的男人們那個不想着老太太的病體,連下人小厮們都知道今兒多去廚房拿瓢盆,你可是二房嫡子!怎麽想的?”
她目光輕飄飄滑過鄭素眠。
“二嬸說的對,我身爲女眷不能在無根水上多盡力。如今正準備換了衣裳,去廚房多燒些姜湯,盡自己綿薄之力,這就告退了。”
鄭素眠走了,鄭蕭然目光一路追随,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雨中目光更是格外纏綿。可一回頭就是沈氏那張嚴肅的臉,他心裏又煩。
“你去哪兒?
“去老太太院兒裏盡孝!”
“去什麽去!這麽大的雨你是想把自己個兒淋壞了不成?”
旁邊溫娘給母子兩人打傘,沈氏把鄭素眠蕭然拉近了院裏頭,“你怎麽還打三丫頭的念頭?别說你三嬸已經給她許了親,便是明面上你們兩個兄妹,那都是不成的!你給我把這念頭止住了,老太太知道了得打斷你兩條腿!”
鄭素眠蕭然回頭,沈氏看着。
原本膝下嗷嗷學語的幼.童不知什麽時候長成了青年模樣,不說話時便冷漠了眉眼,固執的很,“這件事情就不牢娘操勞了。前些日子西山的事情捅的簍子,我是包不住了,娘還是想想,爹後日回來怎麽跟他交代吧!”
鄭蕭然撥開傘進了屋子,沈氏氣的大叫,一旁的溫娘連忙扶起傘,又安慰起來。
鄭素眠和翠雲回了自己個兒院子。
“姑娘,你說這天還真是趕巧了,老太太剛生了病,西苑住着的那大夫剛說了需要無根水,轉頭就給來了這麽大一場及時雨” ,翠雲說着,又從三彩櫃裏取出一件内衫,伺候着鄭素眠換了衣衫,又給她擦頭發。
“是巧了。”
鄭素眠有一搭沒一搭應着,翠雲又道,“隻希望老太太身子趕緊好起來,您和趙家公子的婚事都訂了兩年了,老太太這一病又拖了半年——”翠雲還要說,鄭素眠手裏的梳子卻應聲而斷。
“怎麽斷了?”
翠雲忙的去把梳子撿了起來,剛要扔了,卻被鄭素眠止了,她将梳子攥在手裏,捏的手心發疼。
“姑娘,姑娘,你怎麽了?”
翠雲一模她家姑娘的手居然抖着冷汗,連忙拿手捂着,“可能是剛才凍着了,姑娘等等,我去給你拿個手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