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楠離她有些距離,“沒事兒,身體最重要,若是頭暈不如請個大夫,左右溫園什麽時候都能去。”
轎子裏的慧娘端着泡着甜棗的茶杯暖手,恰好聽到這個沒忍住噗嗤笑了,再聽着陳煙柔細聲細語的表達自己身體沒毛病,拒絕了孫玉楠再三讓她請大夫的要求,笑更忍不住了……反正陳煙柔爬上來的時候看她這幅樣子心裏很不爽。
這大概就是綠茶婊對上直男,嘔血都能把人嘔死。
——
當然陳煙柔最後還是趕了上來,畢竟泡溫泉這樣的好事兒,她也不想錯過,一年也沒幾次機會能上皇家開放的山。
普通人夏天打獵是受罪,可皇家當然不一樣。
這處山名曰景山,四周因着最近雪大落白,皇家的仆人清掃了一條山道,馬車才能安穩到溫園。
“桃花還沒敗呢”陳煙柔手持美人扇,提議道:“慧娘姐姐,咱們今兒來的早,不如一會兒畫桃花吧?山中落雪而此處卻是與世間蕭索不同,畫出來一定很美。”
“你們去吧,好容易來溫園一趟我要去泡澡”慧娘有些提不起精神,她最近總睡不好。剛剛成婚,玄奇朝總是來煩她。
“慧娘姐姐是懶得去還是不會畫,女兒家總像是這樣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懶怠的可不行,出去是要遭旁人說不學無術的……”
慧娘還沒說話,一邊兒的孫郡主卻是忍不住了,“沒關系啊,就算我不學無術我阿娘給我準備了一座城的陪嫁”,孫郡主發現有些人真的是舔着臉上來找不痛快,“不過像表姐你這樣的是得好好學了,畢竟你……”她一笑,沖她招了招手,招财貓似的,“我去泡澡了。”
!!!
陳煙柔使勁兒的跺腳,慧娘心道不好,果不其然她嗚咽的就哭了出來。
慧娘也懶得哄她,這麽好的天氣,泡會兒溫泉不爽嗎?霧氣蒸騰起一圈圈兒的,慧娘脫下了外衣解開鬓發赤着腳進了溫泉。
一旁的孫郡主是懶得搭理自己,慧娘是根本不把自己當個正經人看,陳煙柔這哭了一會兒,實在是哭不出來了,咬着唇離開了這間。孫郡主半睜開眼,才忍不住嗤笑道,“慧娘,你瞧見沒,就這種女人,我哥哥還當成是寶貝呢?”
慧娘也睜開眼,“你哥若是當成寶貝不如我送給你哥?”
“可别,千萬别!”孫郡主連忙擺手。
慧娘一笑,孫郡主又道,“這皇上也是,你和将軍剛成親……”孫郡主說一半就不說了,本來這事情都夠人堵的了,她要在說出來不是更給人添堵嘛,這會兒泡溫泉,還是心情好點兒的罷。
……
孫郡主這人是哥急性子,泡了一會兒就不怎麽呆的住了。偏偏陳煙柔不跟她們在一個地方泡,她又生怕這女人賊心不死去勾引自己哥哥,連忙去找到了孫玉楠。
“哥哥,你不都答應我了,出爾反爾是小狗!”
“是你太過了,我身爲男子豈能守着你沐浴?就算是親兄妹傳出去豈不讓人亂想?”撫開孫郡主的手,孫玉楠頗爲頭疼的看着她委委屈屈又伸手捏着自己的袖子。
“我又不沐浴,就是咱們在一起說會兒話!”她得牢牢看着哥哥才行,定不能讓她去找陳煙柔那女人。想起當年因爲陳煙柔他差點死掉,孫郡主就忍不住哭。
“妹妹,你别哭啊?”孫玉楠連忙替她擦淚。
孫郡主擡頭看着他,她的眼睛生的格外靈氣,落淚之後不言不語就靜靜看着他,把個孫玉楠看的心裏疼的不行,便扯着她的小手進了室内。又把門大開,兩人坐在泉池旁邊,他掏出帕子,“哭成小花貓了都。”
“還不哥哥你氣我”,孫郡主拿過他的帕子,可愛的嗅了嗅,一邊流着淚還嫌棄,“五哥你帕子有味兒……”
“哥錯了,都錯了,下次你打馬球罰哥去給你牽馬!”
“才不要呢,你每次一過去旁家的哥哥們都不帶我玩球了”。
“那是他們别有心思,你這樣的年紀該跟和你一般大的小姑娘頑。”
“打馬球比拼的是技術,那些小姑娘總顧着體态姿容,才不跟她們一起,鐵輸”,孫郡主手着撐着腮,總是靈氣十足的眼兒如今泛着股薄薄的霧氣,她又想起了小侯爺,“楊哥哥就很好,是很聰明,可他性格很溫柔,待人又良善,長此以往不好的,要被人欺的,所以我要嫁給楊哥哥,才能保護他。”
“嗯?”他怎麽好像不認識她嘴裏這個小侯爺。
“最近因你的婚事阿娘阿爹是吵,哥你也是個大人了,要懂事些,不要光顧着自己高興弄出來一堆事兒……”
“妹妹?”孫玉楠面色大變,驚疑不定想着是不是中邪了?
“你不許喜歡陳煙柔,她不是什麽好女人!”孫郡主細數表姐缺點,“做作,矯情,貪财又故作清高,模樣雖然也說好看但也比不上我……”
一直躲在暗處聽着陳煙柔捏死了手指頭才沒有沖了出來,氣的眼睛都發紅了,她該死她該死!——心裏重複着這三個字,陳煙柔的目色也漸漸堅定了下來,又看着孫郡主離開孫玉楠後又回去泡澡。
這是你自己找的,可怪不得我!
——
溫園就是夏獵的一個院子,距離不遠,外頭有皇室的府兵守着,銅牆鐵壁一般。
裏頭伺候的人卻不多。
廚下之外大約二十人,因爲常來的是皇親貴族女眷,多爲仆婦。在此地招呼二人的便是此地的管事娘子徐媪,她四十歲上下的模樣,看上去寡言沉默,可人卻十分利索,沒幾句話便交代清楚了一些。
桃園内鵝卵石上已經被燒的滾燙,鋪上了厚厚的竹墊。桌上菜肴新鮮,除了魚外還有鮮美的羹湯,這個時節見不到的青黃瓜果。
這會兒不知道那陳煙柔跑到哪兒去了,溫園又十分的大,與旁的貴女也撞不到一起,慧娘便和孫郡主高高興興的來一處地方吃些時令的水果。
“吃些青瓜,我瞧你前些日子蜜桔吃多了”慧娘道。
孫郡主最讨厭那個,連忙岔開話題,“每年每季都會來這裏,卻對這徐媪沒多大印象,明明是個很伶俐的人?”
“什麽時候也注意這些了?”慧娘一笑,卻也認真思索了片刻,道:“這世上有奸猾之輩,如胡亥趙高,生一張巧嘴秦二世而亡。也有忠實肯幹之輩,不顯于人前,就像……”
“像楊哥哥那般。”
慧娘正喝茶,噎了一口,忙用帕子捏住了。楊哥哥,哥哥?她擡頭看孫郡主,嘴裏還含着茶湯。當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什麽都想得到小侯爺——反正自打這兩個人在一塊,孫郡主十句話八句不離,今天好久沒說,她還以爲不說了呢?
“慧娘你這麽看我做什麽?”孫郡主裝的若無其事,耳根子卻都紅了起來。慧娘沒有說話,她又說:“我楊哥哥人确實很好。。”
慧娘隻得點了點頭,“是,小侯爺最好,小侯爺是着世上頂好的人。”
這時徐媪走了過來,沖二人行禮:“二位姑娘,露華池内破了一壁,恐怕會有髒水流入”,溫園是天生的溫泉水,大大小小無數被圈起來的池子這邊的女眷慣愛用當中也是最大的露華池。
“旁的小池也可以”,慧娘溫和道,她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爲難下人。
又與徐媪低聲商量了些什麽,孫郡主垂着頭,待慧娘拉着她去換衣服的時候才突然吩咐道:“我要的那些桃花,一定要先灑到池子裏,否則熏不出味道了”又十分挑刺,“不是很香就重新弄,我定要十分好聞才行。”
慧娘狐疑的看了妹妹一眼,徐媪應下。
“過幾日不是有個節嘛,慧娘你不知道啊?”孫郡主看她狐疑的看着自己,便同她解釋。
慧娘搖了搖頭,孫郡主正要細說,這個時候那邊池子已經準備好了,她連忙拉着慧娘先過去了。慧娘心裏總覺得有些怪異,便回頭看了一眼,正巧看見那徐媪垂着頭,正摩擦受傷的老繭。
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
天色已晚,桃花被風吹得漫天,比起山下暖風細細,多生爛漫之感。
徐媪走至亮着燭火的屋側,裏頭是鋪蓋來的暖意和刺鼻的桃花香,“姑娘,婢子來送上衣物”,裏頭人過了許久才嗯了一聲,徐媪沖身後人點了點頭,她便托着衣物進去,而她進去之後徐媪便緊看四周。
這是一個不大的湯池,裏頭鑲嵌白玉,屏風上挂着換下來的衣物。
鋪滿的桃花瓣正浮于水面,女子一雙細嫩的胳膊上點點水珠,頭發束于一側。夜裏燈光太暗了,那人看不大清,但料想應該沒錯。不能引起動靜,隻要立時伸手将她溺斃池中,院内院外都不會有動靜。
刺客半個身子已經側到池邊猛地将那女子頭顱按下,她連驚呼都來不及,心中剛要嗤笑,突然勁風襲來,水中人暴起,聲音粗噶,“你是何人!”這不是女子?
徐媪聽到裏頭心覺不對便要扭頭按計劃離開,驟然夜色大盛!
道道火把舉于面前,孫郡主從屋側走過,她穿一件白色袍子,火光側影在臉上,沒有白日和慧娘在一起天真的表情。正若有所思看着那徐媪……慧娘拿了火紅的狐皮披風,輕輕搭在她肩上,“小心着涼。”
裏頭的門被人猛地踹了開,濕衣濕發的孫玉楠黑眸沉沉。
“哥!”孫郡主望着他的手。
孫玉楠不在意的接過孫郡主遞來的帕子擦了手,“無礙,是她想咬舌自盡”,又看被壓的二人,很快就對這老婦起了殺心,若真的是妹妹怎麽掙紮的過?想到這裏孫玉楠恨不得上去再踹幾腳!
孫郡主看她哥手上有傷,還是十分擔心。
慧娘剛準備說把這個人先帶下去審問,卻料這徐媪不知怎麽的,突然頭向右邊一歪,就暈死了過去。
“她毒發了。”到這兒孫玉楠的臉色更加難看。
這就說明這女人是死士,事情不成就服毒而亡,事情原沒有表面上的那般簡單。
——
半夜的時候孫家的府兵都上了溫園,裏一層外一層繞的水洩不通。
其中的伺候的二十多個婢子來來回回的排查,一路都是高舉的火把,仿若白天一般。
孫郡主被包的跟個蠶蛹一般,右邊是虎視眈眈的趙貴妃,左邊是耽耽虎視的孫玉楠,各個都用嚴厲的目光看着她。她剛偏移了目光,孫玉楠又過來,他剛泡了一池的花瓣兒如今身上都膩歪發香,“妹妹,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快說!”
“你别搖我……暈”
“你做什麽?玉倩今日受了驚吓你還吓她?!”爪子剛上去就被兩個護犢子的女人拍開了。
孫玉楠憤恨道:“誰這麽陰毒要害人?”
“玉倩,你是知道有人要害你?”趙貴妃看着縮頭縮腦的侄女,“此事事關重大,你不要調皮,知道些什麽快說?”
孫郡主看了眼一旁的慧娘,搖了搖頭,“慧娘同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