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嘴裏說着迷信不在意,可到底還是認認真真縫制了自己的嫁衣,說到底哪個女子對這種事情看的輕呢?
眼瞧着一件通紅的嫁衣已經被趕制了出來,這會兒沈萍萍就忙着開始置辦府裏頭的紅燈籠,紅地毯什麽的,雖是出嫁,可這當天娘家也是要整理好的。她們這宅子是新宅子,本就沒什麽人味,若是這幾日在不添些紅的,這成親當天不熱熱鬧鬧的,可别叫人誤會了是夫妻之間不夠和睦。
“落兒這丫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趕回來,這要成親當日她不在,我估計她回來得哭死。”沈萍萍道。
“估計也快了,前些日子陳昭給回了信,說是要到了。”慧娘道。
陳昭是玄奇朝的人,他們這些人聯系總有特殊的方式。陳昭是跟在落兒屁股後頭的,他回來了落兒自然也要回來。剛想到這兒,便聽到一聲極爲響亮的叫聲,“姑娘,我回來了!”慧娘連頭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落兒。
沈萍萍去看,果然瞧見落兒正揮着包裹往過來走,“這都好幾個月,從初春都到這會兒了,可總算回來了!”
“東家!”
慧娘一笑,“可說呢,都以爲你趕不及我的婚事了。”
落兒将包裹放在一旁,眨眼就瞧見了慧娘旁邊的嫁衣,“您這嫁衣就縫好了,我以爲就您這刺繡技術少說也得半年呢!”落兒說這話氣的慧娘打她,不過沒一會兒幾個人就圍在一塊笑了起來。
沈萍萍往後頭看了兩眼,卻并沒有瞧見那個人的身影。
“落兒,大山哥呢,怎麽瞧不見他?”
落兒一聽這個便笑嘻嘻的看着沈萍萍,“怎麽萍萍姐,這我一回來你也不問我吃的好不好喝的好不好,就問你的大山哥……這可叫人怎麽想的?給咱們青雲找個後爹?”沈萍萍一聽這個臉整個都紅的,推了一把落兒,“你這丫頭整天就亂說,不理你了。我去給青雲送飯。”
說完就匆忙走了。
落兒含笑看着沈萍萍,慧娘這會兒也看着落兒,眉頭凝重道,“到底怎麽了?”
落兒平日是愛打趣人,可也知道沈萍萍臉皮子薄,今兒這玩笑開得是有點過了。果然見原本還笑着的落兒這會兒神色也收了起來,“蕭将軍進宮去了”,她歎了口氣,而且是直接帶着當年那叛徒的腦袋進的宮,落兒是怎麽都沒攔得住。
雖然沈萍萍沒說,但誰看不出來他們兩是郎有情妾有意。
這會兒蕭遠山拿着人頭進宮去了,這要說給沈萍萍這樣膽子小的,怕是今兒個一晚上都睡不好了。連慧娘聽着這個都有些受不了,她是單純受不了人頭這個東西……咽了咽口水,想起玄奇朝也是做将軍的,那估計在戰場上也是左一個人頭右一個人頭的。
慧娘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說起來她也沒那麽怕,就是想到人頭那個東西,瘆得慌。
——
皇帝也是。
蕭遠山是當然赫赫有名的戰神,雖然消失了十幾年,可他在朝中許多老臣的眼中還是有着一兩分的地位的。皇帝當年給蕭遠山洗清了罪名,也是想重新啓用蕭家。雖則皇帝現在表現得很信任玄奇朝,很信任玄家,可但凡是皇帝就總是多疑得。
現在玄家掌握着兵權,額可以說是一家獨大,皇帝自然要想個辦法分攤他們得權力。
可朝臣中得能站的出來得武将實在是不多,而且大部分也都沒有玄家能叫人放心。他當時便想起了蕭遠山,原本是想着給蕭家洗清罪名之後,就想辦法啓用蕭遠山,好一步步把人給擡起來。
可沒想到蕭家是啓用了,蕭家得其他人也都在,可偏偏他想用得這個蕭遠山消失了,一開始皇帝還派人去找了,可接連着好幾年沒找到人,他也就漸漸得沒那個心了。再加上後來得太子也是十分得他的心意,玄家十幾年了也沒什麽僭越的行爲,心也就更淡了。
隻是偶爾有時候會有點可惜。
畢竟蕭遠山也确實是個人才。
當今的皇帝雖然算不上是一個流芳百世的明君,但也不是個昏君。他這個人雖然在長生不老這有些糊塗了,可這些年來城親王勢力做大,他既能平衡朝臣,也能牽制城親王,自然不昏。當年他姑姑大長公主出的那些事兒他心裏多多少少都有數。
蕭遠山也是個人才,爲了這件事兒泯滅了也确實可惜。
隻是這會兒人回來了,他前一秒還想着這個人才要怎麽利用呢,沒想到後一秒這個人才就把一顆新鮮的腦袋提溜到他跟前,好險皇帝的龍座穩當,不然他非得從龍椅上摔下來不可。
這會兒腿兒還是軟的,“大膽!你這是何意!”
一旁的伺候的太監一個個也都軟了腿,要說殺人這些個太監平在宮裏頭也都是殺人不見血的主兒,可面前擺的是一個人頭啊!從金陵到這裏路途遙遠,天氣又慢慢熱了,蕭遠山怕人頭壞了看不出原本的樣子還專門撒了一層石灰粉防腐。
這會兒能想象到是個什麽樣子。
真男人都得給吓趴下了。
“回皇上的話,這便是當年的那個叛徒,已經被草民五馬分屍。”也就是說,隻剩個完整的腦袋能帶回來結案。
皇帝這會兒話都說不利索,隻趕緊叫蕭遠山把頭給收起來。
蕭遠山拱手道,“此人罪大惡極,當年居然害的我朝士兵損失上萬,萬萬人失去了親人骨肉,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殺了他也不足以平民憤——如今我朝百姓對當年的事情自還是曆曆在目,若是嚴懲惡人,才能叫百姓心中這口惡氣出了。”
都說了這皇帝不傻,蕭遠山隻說了這麽一條,他就聯想到了很多。
最要緊的是百姓的民心,作爲一個皇帝他是十分中庸的,他自然心裏也有數。當皇帝麽,中庸其實不算壞,要是哪頭過偏了才不一定會出什麽事兒,但也就是因爲這樣,他在民間其實沒前頭的皇帝名聲那麽望。
這會兒就是個好機會,借着十幾年前那一場大仗,給百姓們出一口氣,自然百姓們也能記住他這個當皇帝的。
“愛卿說的十分對,當年的事兒朕心中也十分愧疚,但苦于沒有證據,即便知道不關大長公主的事,也不能貿貿然公之于衆,所以之前也隻能先爲蕭家洗去污名。現在既然愛卿已經調查出了真相,那自然是要大白于衆”,皇帝說着,腰闆也挺的直了起來,仿佛真兇是自己抓到了一般,“這人罪大惡極,萬死難辭其咎,就将他的首級挂在城門上懸梁半月,由萬人唾棄。”
皇上這樣說了之後,蕭遠山自然是跪下謝恩。
“既當年所有的人都是冤枉的,朕也都會一一補償你們,蕭遠山,你還是回來做你的大将軍如何?”
這會兒蕭遠山不排斥了,無論如何金月蓉是長公主唯一的女兒,他需要保護她,便半跪下來,“臣接旨謝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
這會兒金月蓉和桂枝已經搬進了沈宅。
也就是沈之遙的狀元府邸。這宅子比之前的藥房自然是要大上許多的,而且到底手頭也不缺錢,慧娘雖然不是那等子需要人伺候的,可沈之遙已經是探花了,這入朝爲官的人要是格格不入的話,總歸叫人排擠。
落兒這方面辦事兒還是靠譜的,沒幾天宅子裏的管家,婆子還有一些伺候的丫鬟都齊了。
金月蓉雖是客人,但因着身份原因,又實在關系不錯,雖是快要嫁人了,慧娘還是把她安排到了自己身邊。到底金月蓉這一身病恹恹的,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犯了病,這樣離得近萬一她有個什麽事兒也方便照看。
金月蓉自然知道慧娘的心思,因此也越發感激她的這些朋友。
她身子弱也不能幫慧娘婚事上什麽忙,便自己刺繡了一塊紅蓋頭,打算送給慧娘做成婚時的禮物。這幾日便都忙着這個,桂枝雖然也擔心金月蓉的身體,但曉得她是給慧娘做蓋頭,也沒攔着。
沈姑娘是個好人,桂枝心裏也是感激她的。
“郡主,我再給你點一盞燈吧,這會兒天都要暗了。”桂枝道,也不等金月蓉回複,便從一旁拿了一個小油燈,放在了金月蓉旁邊。金月蓉頭也沒擡,注意力隻放在了針腳上頭。桂枝歎了口氣,隻坐在了床上,也拿出了自己的繡品。
郡主給沈大夫做紅蓋頭,她這個做下人的就可以幫沈姑娘和玄将軍做兩上腳上穿的鞋,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主仆二人都在靜靜的做自己的事兒。
暮色四合,打這會兒宮裏頭的小黃門出來了,騎着馬身後串了一行人徑直就到了新落成的探花郎府。這些人高頭大馬帶着十裏洋洋灑灑的賞賜物,沈之遙這個沈宅正經的主子下了朝還正樸素的往回走,瞧他們進了自己的屋。
“這屋裏什麽人,怎麽宮裏頭的太監都出來了,這麽大陣仗?”外頭的百姓狐疑道,“這裏頭什麽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