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這一邊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衆人忙了一天,一個個都已經饑腸辘辘了,落兒将飯菜上桌以後,大家都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唯獨劉秀琴的兒子站在大堂内,砸吧着嘴,看着桌上豐富的晚飯。
雖說是仇人的兒子,沈之遙不應該對他産生同情,可終歸是她母親犯的錯,跟他又沒有關系,如果讓一個小孩子承擔他母親的過錯,那他們和劉秀琴又有什麽區别呢。
想着,沈之遙便放下了筷子,視線落在了林小黑身上,“喂,還杵在兒做什麽,不過來吃飯等着我們給你喂嗎?”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幾個時辰前嘴裏還對他說着惡毒的話,這會兒一叫他吃飯,立馬就喜笑顔開了。
林小黑剛爬上了飯桌,慧娘便從外邊走了回來,嘴裏還哼着小曲兒。
“姐,什麽事啊,這麽開心?”沈之遙扒拉着飯,嘴裏模糊不清的問道。
說話間慧娘已經走到了飯桌旁坐下,玄奇朝扯着袖子替她擦了擦額間的汗,“怎的跑成這樣?”
慧娘拿着落兒遞過來的一杯水,仰頭快速飲盡,說話間,眼睛裏似乎都閃爍着光芒,“我剛剛辦成了一件大事。”
“什麽事啊?”來這醫館幫忙這麽多天以來,落兒越發的佩服慧娘的智慧,忙不疊休地問。
慧娘笑了笑,神神秘秘地道:“我要在咱們這鎮上開一家孤兒院。”
“孤兒院?”衆人皆是一臉茫然地看着慧娘。
“何爲孤兒院?”雖然已經成品這麽久了,可玄奇朝很多時候還是不能明白從慧娘嘴裏冒出來的新詞彙。
“孤兒院就是收養,孩子的地方。”慧娘看了看忙着往嘴裏扒飯的林小黑解釋道:“像他這樣身邊沒了母親和父親的人,也沒有人願意照看都叫做孤兒,而孤兒院就是提供給他們的住所,有專門的人照顧他們,他們每天可一吃飽飯,也可以像其他孩子那樣上學。”
沈之遙亦看了看林小黑,“這辦法好是好,可是咱雖然是賺錢了,可是這開孤兒院要耗費不少銀子吧,況且還不賺錢,姐,咱能……”
沈之遙在擔心銀子的同時,卻沒注意到玄奇朝臉上的變化,此時,他看着慧娘就像是看着一件稀世之寶一樣。
這世間又怎會有這樣的奇女子,或許這一次他和小殿下的遭遇就是爲了安排他跟這個女子見面吧。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慧娘話剛說完一半,玄奇朝卻突然打斷了她,“這筆錢朝廷會出的。”
沈之遙和慧娘同時看向了玄奇朝,沈之遙雖不明白玄奇朝話中的意思,但慧娘心裏卻清楚的很,看着玄奇朝眼裏對自己的贊賞,慧娘第一次這麽有成就感。
“是,這筆錢朝廷會出的。”慧娘收回了視線,對着像沈之遙一樣尋求答案的幾個人道:“可以這樣說,這孤兒院我隻是個管理人,而真正維系它存在的是朝廷。”
沈之遙皺了皺眉頭,“朝廷?”
陳昭也不明所以的看向了玄奇朝。
慧娘笑了笑,“這就是我今天去找縣太爺的原因,開孤兒院隻是我的一個提議,至于實施起來确實不簡單,所以我去找了縣太爺,縣太爺已經将此時上報朝廷了,過程可能會有些緩慢,不過他也承諾我了,孤兒院從明天開始就可以施辦了,所需費用暫時全部由縣太爺承擔。”
話音剛落,本還在慧娘對面坐着的落兒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了她的跟前,眼巴巴的望着她,“沈姑娘,之前我學功夫也是想做好事的,可是不知道怎麽的就成了殺手,沈姑娘,自從我來了這裏,就一直很佩服你,我也喜歡孩子,這個孤兒院我能不能和你們一起置辦啊?”
慧娘輕輕拍了拍落兒的手,點頭,事實上她早已經把這個傻的有些可愛的落兒當成了自家人。
而此時佩服慧娘的人不止落兒一個,沈之遙亦眼巴巴地望着她,“姐,我發現自從你離開了沈家,開了這醫館以後,就變得越來越聰慧,越來越獨當一面了,看來我想要追上姐姐還得有一段距離呢,等我考上了功名,也一定要爲百姓們多辦事。”
之後的幾天,醫館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孤兒院的事情,就在慧娘一幹人剛從孤兒院那邊回來的時候,還沒坐穩,衆人便被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婦人吸引。
幾個人都累的全身發軟,沒人再有力氣去招呼門外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女人,慧娘捶了捶酸脹的雙腿,示意沈之遙,“過去看看,她是不是要瞧病。”
沈之遙不樂意地點了點頭,剛走到醫館門口,還沒說話的時候,那女人便扯着孩子突然跪在了沈之遙面前。
沈之遙受驚,連忙後退了兩步,“這位夫人,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阿遙,是我。”
婦人的聲音很熟悉,小時候經常貫穿在自己的耳朵裏。
隻見那夫人默默的擡起了頭,撩開了落在臉頰處的頭發,沈之遙看着她的眼睛也慢慢的從驚喜變成錯愕。
醫館裏慧娘見沈之遙站在門口不動彈,以爲是發生了什麽事,邁着沉重的步伐也走了過來,“阿遙,怎麽回事?”
慧娘擡頭時,才發現沈之遙看着婦人竟然已經流下了眼淚。
“大姐,快起來。”
“大姐?”沈之遙皺眉。
隻見沈之遙将跪在地上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扶了起來,亦幫她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她這才緩緩看見了婦人的臉,可她并不認識這位被沈之遙稱作“大姐”的人。
“慧娘。”婦人卻似認得她。
正當慧娘理不過來的時候,沈之遙突然看向了她,“姐,你好好看看她,她是我們的大姐,沈萍萍啊。”
沈萍萍,這個名字慧娘記得,她雖然沒見過,卻經常聽沈之遙提起,隻是在她來穿越到沈慧身體上的時候,這沈萍萍就已經嫁了人,所以她并沒有什麽印象。
但沈萍萍對她卻好像是格外關心的。
“慧娘,我離開了這麽多年,你都長真的高了,我記得那時候你還是個沒張開的小姑娘呢。”
雖說是大姐,了可畢竟沒有見過,讓慧娘像沈之遙那樣對她熱情起來,确實一時間有些不能做到。
“大姐,你怎麽突然回來了?”慧娘上下打量着沈萍萍的樣子,看來她嫁人以後過的并不是很好。
說到這兒,沈萍萍便不受控制地落下了眼淚,“慧娘,大姐的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看着沈萍萍痛哭的模樣,沈之遙急忙拉住了她,“大姐,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那個樵夫欺負你了。”
沈萍萍擦了擦眼淚沒有說話,轉身将身後的孩子拉了過來,隻見孩子全身是傷,一直腿似乎也骨折了,一颠一跛的,看着着實可憐。
“這是我兒子,要不是因爲有他,我倒也就無所謂了,或許還能在那個家裏過一天是一天了,可是……”說着,沈萍萍眼淚便已經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着。
慧娘見狀,先趕緊将沈萍萍扶進了屋裏。
“阿遙,把孩子抱進來給他看看腿傷。”
大堂裏的人在玄奇朝等人說話的時候似乎都聽到了一二,在他們進來的時候都已經自覺的各自回了房間。
沒過一會兒的功夫,沈之遙便将孩子的腿傷包紮好了,再看了看還在忍着眼淚的沈萍萍,忍不住問:“大姐,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沒回來過,我以爲你過的很好,可是……,你和孩子身上這些傷都是怎麽來的?”
慧娘一邊收拾着桌上的藥瓶,一邊仔細聽着兩人的對話。
“過的幸福?”沈萍萍臉上露着嘲諷地笑,“阿遙,你以爲當初劉秀琴那麽着急的把我嫁人,真是爲了我好,哼,她根本就是爲了自己,當初那樵夫爲了迎娶我答應給劉秀琴一筆錢,劉秀琴見錢眼開竟真的将我嫁給了樵夫,起初他對我還是很好的,我本也以爲是我運氣好,可是誰知道沒過幾年經營生意發達了,便開始嫌棄我人老珠黃,娶了小妾。”
“什麽?!”沈之遙氣不打一處來,他本以爲大姐當初嫁人是脫離了苦海,卻沒想到還是劉秀琴的一己私欲,最終讓他大姐遭罪。
“阿遙,坐下,聽大姐說完。”
慧娘拿着膏藥,緩緩的坐在了沈萍萍身側,輕輕替她抹着臉上的傷口。
“小妾仗着自己年輕,又有老爺的寵愛,就整日裏爲難于我,起初我是不想與她計較的,可是誰知她最後越發不知收斂,竟連我兒子也不肯放過。”沈萍萍看了看一旁的兒子,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腦袋,“他這渾身的傷都是那小妾搞出來的,是她故意把青雲推下的懸崖,要不是青雲命大,就不是摔壞腿這麽簡單了,也就是因爲這樣,我才不肯再回去了。”
“太過分了,姐,你等着,我一定要去給你讨個公道回來。”沈之遙氣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從小心疼自己的姐姐境在别人家裏受着這樣的氣。
看着已經走到了醫館門口的沈之遙,沈萍萍連忙叫住了他,“阿遙,别去,算大姐求你了。”
看着沈萍萍的樣子,慧娘無奈的搖了搖頭,朝沈之遙點頭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