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感受到了慧娘的無奈,玄奇朝從墳前走了過來,輕輕的将她攬在了懷裏。
那一邊,落兒還在叽叽喳喳地說着。
“唉,真不知道這下手的人是不是怎麽想的,人都被打成這樣子了。”落兒瞧着那多處骨折的白骨歎息着。
陳昭瞅了慧娘一眼,此時,她臉上的表情顯得更是難過了,可落兒這個神經大條的,就像是看不到似的,依舊叽叽喳喳地自我分析着,陳昭無奈的用胳膊肘怼了怼她的胳膊。
落兒被打斷,面露不悅,“你幹什麽?”
陳昭擡了擡頭,示意落兒看着慧娘,落兒這才發覺自己方才忙着分析案情,忽略了慧娘的感受,急忙閉上了嘴,周圍的氛圍安靜的詭異。
良久後,玄奇朝才打破了平靜,“慧娘,别難過了,既然知道嶽父大人的死有蹊跷,那我們就查,直到查明白了爲止,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慧娘點了點頭,慢慢的從玄奇朝的懷裏擡起了頭,聲音小的有些沙啞,“我們先回去吧。”
慧娘和玄奇朝先行一步到了醫館,陳昭和落兒将沈高富重新埋葬以後,也回到了醫館,正好遇上了從外邊剛浪回來的沈之遙。
看着這一個兩個的灰頭土臉的模樣,沈之遙皺了皺眉頭,“怎麽回事啊,你們這都是去哪了?”
在醫館裏憋悶了許久的落兒,終于碰上了這麽個刺激的事情,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強行将沈之遙扯到了身邊,生怕陳昭搶了她先開口的機會。
“小公子,我們今天去拜祭你爹爹了。”
“拜祭我爹爹?那怎麽給弄的灰頭土臉的啊?”
落兒擡眼看了看坐在一旁正在被玄奇朝安慰的慧娘道:“你姐說當年你爹的死是有蹊跷的,所以我們今天去開棺驗屍了。”
“開棺驗屍?”沈之遙的聲音有些大,一下子引來了醫館裏其他人的注意,落兒連忙将手擋在了沈之遙嘴邊,“小聲點兒。”
一聽到他爹的事情,沈之遙也難得正經了起來,拿來了落兒放在他嘴巴上的手,轉身朝着慧娘的方向走了過去,“姐,爹爹當年到底是怎麽死的,爲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才說事有蹊跷?”
慧娘從木讷中緩過神來,看着面前這個如果放在現代還在叛逆的孩子,還被父母放在掌心上疼愛的孩子,在這樣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年代裏,那麽小便失去了父母,那麽小便忍受着後娘的欺淩,慧娘心裏一陣兒頭痛。
或許是沈之遙這一聲聲呢姐姐叫的太親切了,她在心底裏早已把他當成了血緣至親。沈高富雖說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卻是他真真正正的爹,沈之遙的難過一定是她難以體會的。
“阿遙,那時候你還小,所以姐姐就沒有把自己的一些關于父親死亡的想法告訴你,況且那時候我們又被劉秀琴壓制着,我沒有辦法……”
“所以,爹爹的死真的有蹊跷?”
慧娘無奈的看了沈之遙一眼,點了點頭,“當年,在父親病重的時候,那劉秀琴其實已經和林大勇勾搭上了,我每次見到父親的時候,都能看到父親身上多出的傷口。”淚水似乎将要奪眶而出,慧娘不自然的低下了頭,一滴滾燙的淚水就這樣落在了地面上,漸漸的被蒸發。
她所說的也不過都是原主的記憶,若是那時候她便過來了,恐怕沈高富也不會被林大勇和劉秀琴給折磨緻死了。
沈之遙抓住慧娘胳膊的手漸漸垂了下去,身體也不自覺地向後退着。
“阿遙,你那時候太小,姐姐那會兒也沒本事,沒想過要逃脫劉秀琴的禁锢,所以姐姐才……”
哐當——一陣兒劇烈的響聲幾乎讓大堂裏所有的人都一個機靈,沈之遙收起了平日裏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此刻的他周圍似乎已經布滿了怨氣。
“阿遙,你放心,這次帶他們去開棺驗屍,就是想還咱爹一個公道的,你我都清楚這件事情跟林大勇夫婦脫不了關系,剛才我們也發現了,爹屍骨下腹部發黑,明顯是中毒身亡。”
“中毒身亡?”沈之遙皺眉,“既然是中毒身亡那爲何當日仵作來檢查的時候,說隻是病死。”
“什麽?!”這次輪到慧娘錯愕了,沈高富死的時候,慧娘被劉秀琴支了出去,她并不知道還有仵作來過。
沈之遙點了點頭,眼裏泛着淚光,像看到了希望一樣,“是的,姐,當時仵作來驗過屍體,分明說是病死,可見那仵作是在說謊。”
“那你可還記得那仵作?”
沈之遙點了點頭,“記得,姐,我現在就帶你們過去。”
陳昭與落兒相互看了一眼,紛紛跟在了沈之遙身後。
一農家院裏,一個大着肚子的婦人正坐在石凳上喂雞,再擡頭時已經有三四五個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們是?”
“夫人,這可是張仵作家裏?”
婦人以爲慧娘一行人是來給丈夫找活的,急忙客氣的點了點頭,“是,我這就去叫他出來。”說着,婦人便已緩緩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忙不疊休的走進了屋子。
再出來時,婦人身後已經跟了一位身材瘦弱的中年男子。
“掌櫃的,就是他們。”
張仵作臉上的笑容在看到沈之遙時立馬消失,轉身欲進屋子,卻被陳昭即使拉了回來,“張仵作,見到我們你幹嘛跑啊?”
張仵作身體輕微的顫抖着,連說話都變得有些口吃了,“我,我沒跑啊,你也看到了家裏夫人有孕,今天不接活兒。”
“不接活?”陳昭冷笑,“你心裏清楚的很,我們找你來不是因爲這件事情。”
陳昭掌心開始發力,疼得張仵作側下了身子,站在一旁的婦人看的一臉茫然,急忙跑上前去扯開了陳昭的手,“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這是什麽意思?”
“那就要問張仵作了。”沈之遙從人群裏站了出來,“看張仵作剛才的模樣,想必應該還記得我吧?”
聽着沈之遙不明不白的話,那婦人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掌櫃的,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倒是說啊。”
張仵作不耐煩地推開了婦人的胳膊,“你個婦人懂什麽,趕緊進屋去。”
“各位,我不知道你們再說什麽,總之我今天不接活,至于别的,我更是不清楚了,各位請回吧。”
眼看着張仵作就要帶着夫人進去,落兒皺緊了眉頭,兩步跨過了張仵作,擋在了他面前,“嘿,我說你這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啊,說還是不說?”落兒是受過殺手訓練的,自然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耐心的審他,直接掐上了張仵作的脖子。
“唉,你幹什麽,快放手。”
落兒用足了力氣,任那婦人怎麽扯也無法扯開,看着張仵作憋紅了臉,落兒才放開了手。
“說,當年你被劉秀琴叫去驗沈高富屍體的時候,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一旁忙着給張仵作順氣的婦人聽到沈高富的名字時,才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是因爲那件事情才來的。”婦人摸了摸肚子,皺緊了眉頭,“掌櫃的,你就說吧,當年的事情确實是咱們做的缺德,如今人家都已經找上門來了,你就當是給咱們未出世的孩子積點陰德。”
張仵作無奈的搖了搖頭,“你,你這婦人,你懂什麽啊?”
看着張仵作似乎已經有些猶豫了,慧娘趕緊又道,“張仵作,今日我與夫君開棺重新驗了爹爹的屍體,發現他下腹部的骨頭泛黑,您知道,我是大夫,這根本就不是你當年所說的病死,而是被人下毒的,張仵作,您跟我說實話,當初是誰讓你撒的慌?”
幾個人都殷勤地望着張仵作。
終于,張仵作歎了口氣後,還是開了口,“唉,你爹确實不是病死的,是被人下毒,當時你那後娘和她的妹妹一起來找我驗的屍,我發現人是中毒身亡的後,本想上報給縣太爺,可誰知你那後娘的妹妹竟是縣太爺的小妾,後來你那後娘和你姨娘在縣太爺的包庇下,給了我五十兩銀子,脅迫我說你爹是病死的。”
張仵作說完後,像是如釋重負了一般,長長的歎了口氣,“如今那周大志已經從縣太爺的位置上下次,成了逃犯,我才敢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訴你們。”說着,張仵作便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夫人,“也算是了了我對你爹的虧欠了,更是給我這未出世的孩子積點陰德。”
沈之遙的手早已經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眼裏的憎恨和痛苦一覽無遺。
“劉秀琴,我一定讓你償命。”
慧娘輕輕的握住了沈之遙繃緊的手,看向了張仵作,“張仵作,我爹爹死的冤枉,我姐弟二人如今終于擺脫了劉秀琴,張仵作,慧娘想請您出面作證,将您剛才說的話告訴縣太爺。”
“這……”張仵作猶豫了,如今他已經不想再牽扯到沈家的事情裏去了。
然而袖子卻被人輕輕扯了一扯,“去吧,掌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