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蘇白救回仡離之後,便一直在府中休養,即便黑水軍那裏,也派人告了假。
經過休養後,仡離恢複了往日的活潑,仿佛被人劫走一事從沒有發生過一般。
每日,仡離除了纏着蘇白,便是纏着小鯉魚,倒是很少再吵着要出去玩。
西堂,本來已經撤去的火盆,再度升起,對外,蘇白宣稱感染了風寒,所以在府中休養。
“咳咳。”
火盆前,蘇白掩嘴不斷咳嗽,臉色十分蒼白。
小鯉魚已經進來加了幾次火炭,然而,初春寒意,依舊讓人難以忍受。
蘇白身上的毒越來越深了。
仡離每天依舊笑的很燦爛,從來沒有提過蘇白中毒之事。
秦憐兒看的心疼,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公子,還冷嗎”
小鯉魚拿來毛皮大氅蓋在蘇白身上,關心道。
“好多了。”
蘇白看着眼前丫頭,疲憊道,“阿離呢”
“在和憐兒姐姐熬藥。”
小鯉魚回答道。
蘇白點頭,道,“這丫頭有點不對勁,你和憐兒多看着點。”
“嗯。”
小鯉魚輕輕點頭,什麽也沒有多問,什麽也沒有多說。
“我有點餓了,去幫我拿點糕點吧。”
蘇白輕聲道。
“嗯。”
小鯉魚颔首,起身走了出去。
“咳咳。”
就在小鯉魚剛離開不久,蘇白突然掩嘴劇烈咳嗽起來,白色手帕染上了點點墨色。
随時毒性的蔓延,蘇白身子越來越虛弱,連這初春的寒意都已無法抵擋。
距離飛鴿傳書去請那位天下第一神醫已過了将近五日,卻是依舊沒有任何消息傳回。
“公子”
這時,秦憐兒端着熬好的藥快步走來,看到屋中不斷咳嗽的蘇白,臉上露出急色。
“沒事。”
蘇白強提精神,說道。
“公子,把藥喝了吧。”
秦憐兒神色間盡是擔憂道。
“嗯。”
蘇白點頭,端起桌上的藥,一口氣喝入了腹中。
“公子,外面有一位自稱是蔡康的老先生求見”
就在這時,一名小厮快步走來,恭敬地禀告道。
蘇白聞言,神色微震,立刻放下手中的藥碗,道,“快請。”
“是”
小厮領命,快步離開。
“憐兒,扶我起來去迎接蔡老先生。”
蘇白開口道。
秦憐兒伸手,扶過前者,一同朝着外面走去。
堂外,兩人還沒有走出幾步,蔡康老先生便已在小書童的攙扶下走來。
“你有病在身,就不要出來了。”
蔡康看着眼前的少年,開口道。
“老先生來了,蘇白怎麽也要出來迎接。”
蘇白輕聲道。
“外面風大,進屋說吧。”
蔡康說道。
“嗯。”
蘇白點頭,朝着身後西堂走去。
堂中,秦憐兒給兩人倒上熱茶,在一旁安靜地侍候。
“老先生今日怎麽來了”
蘇白神色恭敬地問道。
“聽說你病了,所以過來看看。”
蔡康注視着身前的少年,道,“看你臉色十分不好,究竟是怎麽回事”
蘇白沉默,看着身前火盆中不斷跳動的火焰,沒有回答。
對于眼前老先生,他不想說謊,卻也無法說出真相,隻能什麽也不說。
蔡康一眼便看出了眼前少年的爲難之處,沒有再多問,道,“前兩日,雲河郡主帶着文清來找我,手中拿着當年我給七王的玉蟬,出于承諾,我提點了一下這個孩子。”
“哦”
蘇白聞言,面露異色,道,“文清的才學不錯,此次科舉應該沒問題,沒想到雲河郡主還是這麽不放心。”
“這個孩子确實有些真才實學。”
蔡康颔首,道,“你就不好奇,我當年爲什麽會給七王一枚玉蟬嗎”
“蘇白洗耳恭聽。”
蘇白恭敬道。
蔡康看着眼前少年,平靜道,“十二年前,柱國府一夜血流成河,所有與柱國府有牽連的朝臣全部被下獄,我那時,與老柱國有過幾面之緣,言淺交深,被七王查到,本來也難逃牢獄之災,不知爲何,七王卻将此事壓了下來,所以,出于這個恩情,我給了七王一枚玉蟬,隻要不違背道義,我可以爲他做三件事,數年前,陳北堯拜我爲師,是我答應的他第一件事,如今,雲河郡主拿着玉蟬來找我,便是我爲七王做的第二件事。”
蘇白聽着老人說的這些話,震驚的同時,心中也生出了一絲愧疚。
這位老人也是受到了柱國府的牽連才會欠下了七王的人情。
“蘇白,洛陽太危險,你不該回來的。”
蔡康感慨道。
聽到回來兩個字,蘇白神色一震,面露難以置信之色。
蔡老師知道他的身份
“我與季歸相識四十年,他的脾氣我最清楚不過,若你不是故人之後,他又怎會如此照顧有加。”
蔡康輕歎道,“你的身份,我和你師父都知道了,不過,你放心,也隻有我們三個老家夥知道。”
蘇白坐直身子,抱拳恭敬一禮,道,“非是故意隐瞞老先生,确實是因爲學生的身份太過敏感,不敢讓老先生知道,怕日後萬一身份暴露,牽連了老先生。”
“我已這把年紀,還怕什麽牽連。”
蔡康感慨道,“蘇白,我和季歸還有你師父都老了,幫不了你太多,不過,若有什麽需要的地方,你也不要顧慮,盡管開口便是,我們活着,就是希望看到當年的冤情得以平冤昭雪,當年柱國府的血,流的太多了。”
“學生記下了。”
蘇白壓下心中的波瀾,恭敬應道。
“你的身體,真的無礙嗎”
蔡康看着眼前少年蒼白的臉色,認真問道。
“沒事。”
蘇白輕聲道,“我已派人請了名醫過來,算一算日子,也快要來了,隻要他到了,我身上這點病,不算什麽。”
“如此,我便放心了。”
蔡康颔首,起身道,“好了,你身體不好,我就不多留了,先走了。”
“學生送先生。”
蘇白起身,相送道。
“不用。”
蔡康擺了擺手,道,“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受了風。”
說話間,蔡康在小書童的攙扶下走出了西堂,朝着府外走去。
蘇白看着老人不再那麽挺拔的身子,神色複雜異常。
老先生真的老了,沒有了當年和祖父吵得面紅耳赤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