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河,就在河岸上發生落水的騷亂時,河中心的五條花船上,依舊歌舞升平,對于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聞。
西邊的花船上,蘇白帶着仡離、小鯉魚、秦憐兒三人一路過關斬将,連過三關,就是爲了讓仡離這丫頭能上船吃點東西。
若是讓花船外那些拼命想要上船,卻是上不去的才子知道,不知會不會氣的直接從船上跳下去。
每一年,尹水河上,能登上五條花船之人,皆是才華和顔面的象征,陳國重才名,即便有才華的煙花女子,都會被高看一眼,就像月仙子。
月仙子的名聲,在整個洛陽城都可謂人人皆知,早已脫離了煙花女子的範疇。
即便那些權貴弟子,見到月仙子,也會恭成一聲仙子,或者大家。
原因很簡單,月仙子不論琴藝還是才華,都絲毫不遜色于太學的那些先生,若不是身份問題,或許太學早已伸出的橄榄枝。
與往年不同的是,聽說今夜,在那花船上,來了一位身份尊貴的貴人,導緻上船的條件變得更加苛刻。
不過,貴人的身份,至今無人可知,因爲隻有上了最中間的那條花船,才能見到那位貴人。
“今年的題,真是難啊。”
東、西、南、北四條花船前,從花燈節開始,已有不少才子被拒之門外,無法上船。
“剛才我看到一個年輕人帶着三個姑娘上去了,真是好運。”
西邊的花船前,又有幾名才子被三道考題難倒,不禁面露失望之色,說道。
“也不知道那人是誰。”
又有一人開口,說道。
“看樣子很陌生,而且臉上帶着半邊面具,也認不清楚。”
“算了,不管是誰,人家上去就是本事,我們也隻有羨慕的份,走吧,回去了。”
“哎,也是,真是不甘心啊。”
就在一位位讀書人失望而歸時,西邊的花船内,最邊緣座位前,仡離正在狼吞虎咽地吃東西,滿滿的一桌菜飯不一會便被她一人清掃的幹幹淨淨。
旁邊,蘇白、小鯉魚還有秦憐兒三人臉上皆有震驚之色,即便見過多次,還是被阿離這驚人的實力而震撼到。
要知道,他們在出門前,可是吃過東西的。
而且路上時,仡離還吃過一包桂花糕。
“阿離,要不我送你回南疆吧,我那點俸祿都不夠你一個人吃的。”
蘇白回過神,看着身邊的丫頭,感慨道。
“嘿嘿。”
仡離擡起頭,不好意思地一笑,伸手擦了擦嘴,道,“那我不吃了。”
“你要再吃下去,人家都要轟人了。”
蘇白沒好氣道,“你不看看别人來這裏都是幹什麽的。”
仡離聞言,目光看向船舫中其他人,一個個座位上,桌前的東西幾乎都沒人去動,大部分才子舉着手中的酒杯,一邊喝酒,一邊吟詩作對,佳人作陪,好不風流。
“各位,上這花船時需要作一首詠春的詩,那我們上了船,不如每個人作一首誦秋的詩如何?”
這時,座席前,一位看上去頗有威望的年輕人起身,看着衆人,開口道。
“好,姚大才子好提議。”
一旁的座位上,幾位讀書人紛紛附和,應道。
“那我先獻醜了。”
被稱爲姚大才子的姚知文面露笑意,想了想,吟道,“自古詩曰秋日好,清風徐徐蕩金芒,楊花飄絮勝白雲,炊火東升煙渺渺。”
“好!”
詩句落,座席間,叫好聲随之響起,很是配合。
宴席最末尾,蘇白聽過,差點沒把嘴中的酒噴了出來。
作的什麽玩意,狗屁不通。
這個姚大才子他倒是認識,是太學博士姚子旭的兒子,一向有些才名,現在看來,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我也來!”
宴席間,又有一人起身,借着酒意,詩興大發,“秋風如波迎金黃,老農俯身務農忙,行人匆匆滿載至,碩果累累笑聲揚。”
“好!”
詩詞聲落,座席間,叫好聲再次響起,起身作詩的年輕人一首作罷,心中大好,臉上升起一抹酒暈,很是享受在座其他衆多讀書人的贊賞。
“公子,你不作一首詩,壓一壓這些人的威風嗎?”
座席之末,秦憐兒開口,輕聲道。
“還是别掃别人的興了。”
蘇白笑道,“我們來這裏本來就不是爲了吟詩作對,何必掃别人的雅興。”
秦憐兒聞言,輕輕點頭,也是,公子和這些人鬥文采,倒是折了身份。
座席之首,姚知文看着後方的衆人,待看到最後的座席上帶着半邊面具的四人,不禁皺了皺眉。
這四人是誰,來到這花船上還帶着面具,真是故弄玄虛。
“各位,不如請最後桌上的這位朋友給我們作一首詩如何?”
姚知文開口,目光看着座席最後邊,笑着說道。
座席間,衆人神色一怔,旋即順着前者的目光忘了過去,這才注意到座席最後邊的四人。
在這船舫中,每一個座位都是根據身份地位來安排的,大部分人都有着請柬,唯有最後面的幾個座位,是爲了那些通過考驗的人而準備,不過,這些人的身份一般都很普通,不會受人注意。
“抱歉,在下隻是僥幸才上來這花船,文采着實不怎樣,就不獻醜了。”
因爲仡離在身邊,蘇白不想招惹麻煩,起身看着衆人,端起酒杯,笑道,“這杯酒,就當我給各位賠不是了。”
說完,蘇白一口将杯中酒飲盡,旋即将空酒杯翻過,給在場衆位讀者人看了一圈。
座席前方,姚知文見狀,嘴角微彎,道,“這位公子就不要謙虛了,能憑借文采上得了這花船,定是文采斐然,何必故意藏私,掃了在座衆位朋友的雅興。”
“對,大家都在努力作詩,你這樣推脫,是看不起我們嗎?”
一旁,此前作了一首言絕句的年輕人面露不爽之色,附和道。
蘇白看着衆人不善的目光,面露無奈。
這個姚知文才華不怎樣,煽風點火的本事倒是不小,一兩句便将他立在了在場所有人的對立面。
知道躲不過去,蘇白也不再藏拙,放下手中的酒杯,平靜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獻醜了。”
“萬裏清光不可思,添愁益恨繞天涯;誰人隴外久征戍,何處庭前新别離;失寵故姬歸院夜,沒蕃老将上樓時;照他幾許人腸斷,玉兔銀蟾遠不知。”
一首七言落,滿堂震驚,落針可聞,再無一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