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津之地,洪流洶湧,傾盆的大雨中,小船随波起伏,順着洪水的方向飄去。天
地漸暗,眼見黑夜即将來臨,船上衆人的心也沉重起來。
夜晚可見度太低,若是小船撞上石頭,他們甚至來不及反應。
漁船上,華衣年輕人看着身邊的少年,開口道,“天快黑了,不如先找地方把船停下來吧,夜晚行船太過危險。”“
嗯。”蘇
白點頭,目光看着周圍洪水滔天的景象,神色凝重異常。這
次的洪水究竟淹沒了多少地方,他們飄了整整一天,竟然還沒有到達陸地。黑
夜在衆人緊張的情緒下迅速到來,小船依舊還在洪水中漂浮,難以找到安全的停泊之地。
船上所有人都知道,從現在開始,他們的危險将會成倍提升。
漆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甚至面對面,都無法看到對方的樣子。
“轟!”這
時,天際之上,雷霆破空,一瞬之間,照亮人間。衆
人神色皆是一震,緊張的時候被驚雷吓到,心髒劇烈跳動。“
公子,看看那裏!”這
時,小鯉魚拉了一把身邊公子,急聲道。蘇
白順着小鯉魚手指的方向看去,然而,雷霆最後的餘光消失,什麽也無法看到。
黑夜下,小鯉魚指着左前方,臉上盡是急色,卻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轟!”
這一刻,天際之上,雷霆再度降下,雷光橫貫天地,照得黑夜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一瞬之機,蘇白立刻看向小鯉魚手指的方向,眸中精芒閃過。
那裏是,陸地!
沒有水光的反射,定然是陸地沒錯。
“全力向左前方劃,快!”蘇
白當機立斷,喝道。
小船兩端,兩名官差聞言,急忙改變方向,朝着左前方劃去。
暴雨下了半日,洪流水位不斷上漲,遠方,赤水決堤之處,大浪滔天,景象駭人異常。洶
湧的洪流,吞沒了沿途的一切,一場難以估量的天災,禍及了大半河津之地。洪
流上,小船随着浪濤劇烈晃動,随時都有翻船的可能。
兩名官差用盡全力劃船,勉強讓小船朝着左前方漂去。
折騰了半夜,小船晃動的程度漸漸變小,似乎已快要到了洪水盡頭。突
然,前行的小船停了下來,整個陷入了淤泥中。小
船上,衆人身子猛地前傾,差點栽了下去。蘇
白踉跄穩住身形,借助雷光看着前方已相距不遠的陸地,道,“各位都下船吧,陸地快到了。”
衆人從小船上下來,小心地前行。
洪水過膝,下方盡是淤泥,一個不小心便會讓人陷入其中。
蘇白扶着小鯉魚一步一步艱難前行,後方,華衣年輕人跟随,神色盡是疲憊。
倒是大黃,在洪水中折騰了一天後,已不怎麽怕水,跳下小船後,便以狗刨的姿勢輕松遊在所有人前方。最
後方,兩位官差扶着徐太守,一腳深一腳淺地向前走着。
不多時,衆人走出洪水淹沒的地方,來到陸地上。
這一刻,就在一直表現得很勇敢的蘇白都不禁坐了起來,心有餘悸地喘着粗氣。天
際,雨勢漸漸減弱,似乎是蒼天親眼見到衆生強烈的求生,心生不忍。休
息片刻,蘇白拉起身旁的小鯉魚,開口道,“繼續向前走,雨還在下,這裏也不會安全。”
不遠處,華衣年輕人也随之起身,跟了上去。
十步外,一直以來養尊處優的徐太守見狀,硬撐着身子爬起來,生怕慢了一步,便被洪水卷走。黑
夜下,方位難辨,蘇白根據洪水的走勢,大緻判斷出他們前行的方向。
走了許久,前方的蘇白三人和後方的徐太守三人拉開不小的距離,蘇白拉着小鯉魚,故意走的很快。徐
太守跟不上,連累着兩位官差也被遠遠落在身後。華
衣的年輕人倒是跟得很緊,雖然看上去衣着不凡,定然不是尋常人家的公子,但是一路上并沒有表現出纨绔子弟的狂傲自大。
看到徐太守被落下很遠,華衣年輕人快走兩步上前,正式向眼前少年道謝。“
在下李汗青,多謝恩人救命之情,不知恩人怎樣稱呼。”李汗青神色認真道。
“蘇有才。”蘇
白随口編了一個名字,回道,“
蘇有才?”李
汗青輕聲呢喃了一句,旋即用心記下。“
汪、汪、汪!”大
黃叫了三聲,似乎在說某人撒謊。小
鯉魚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蘇白本人,面不紅心不跳,表現得很自然。
人心險惡,還是小心一點爲好。
漫長的一夜,在無休止的趕路中漸漸過去,東方,天空再次亮起時,下了一整夜的雨也停了下來。晨
曦灑落,重新溫暖了人間。無
邊無際的荒野上,饑寒交迫的三人邁着沉重的步子前行,渾身濕漉漉的,看起來十分狼狽。
後方,徐太守等人不知道被落了多遠,連影子都已看不到。“
小鯉魚。”蘇
白看向身邊的丫頭,開口道,“幹糧還有嗎?”“
有。”
小鯉魚拿出背後的小包袱,打開後,兩個被雨水澆透的燒餅出現在眼前。蘇
白将一個燒餅放入小鯉魚手中,然而拿起另一個,掰成兩塊,将其中一塊遞給了眼前年輕人。
“李兄,吃一口填填肚子。”“
這。”李
汗青面露爲難之色,不知道該不該接。“
吃吧,以後有機會還我幾個燒餅便是。”蘇白将燒餅直接塞入前者手中,笑道。李
汗青看着手中的半塊燒餅,目光閃過感動之色。錦
上添花和雪中送炭的區别,他比誰都清楚,半塊燒餅平日裏雖然不值錢,但這個時候,卻是比萬兩金都珍貴。
李汗青朝着眼前少年鄭重行了一禮,神色認真道,“蘇兄,你的恩情,汗青銘記在心,若有機會,必定償還。”蘇
白笑了笑,沒有在意,一邊走,一邊吃了起來。一
旁,小鯉魚小口咬着燒餅,卻是隻吃了幾口,偷偷将大半塊留了下來。
公子隻吃了半塊燒餅,肯定吃不飽,要是餓了,她這裏還有。少
女的心思,如此單純,單純的讓人心疼,蘇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卻是什麽也沒有說。
他隻知道,隻要他活着一天,任何人都不能動小鯉魚半根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