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一夜之間,她的英勇事迹就傳遍了整個三層。
沒辦法,一船的魔怪,每天除了巴着食物降落、如臨大敵地抵禦頻頻的地震外,就隻剩下家長裏短的八卦唠嗑。
消息來源自然是守着二層入口的神艦守衛,一傳十十傳百的,很快所有的魔怪都知道了,這隻隻剩下七爪的爆毒魔,非但安然無恙地從二層回到了三層,還與冥爺聊了許久的家常,并且冥爺最終還派了幽冥之刃将其送回入口處。
一時間,船上的小魔怪們,個個将寶珠視爲勇士,更是随着神艦守衛将她尊稱爲“七爺”。
“七爺”寶珠近些日子受到的禮遇如下:
甲闆自然是不用她再擦了。
每天總有海神将自告奮勇,要用其巨大的尾巴爲“七爺”扇風,怕“七爺”熱着悶着;
犬猴魔們總是搶着用其尖尖的嘴巴爲“七爺”的七爪按摩,美其名曰此舉非但可舒經活血,更有助于“七爺”的斷爪重生……
再有地震時,“七爺”先躲,隻要是“七爺”看中的角落,絕不會有其它魔怪再來藏身,更不可能将她踢飛;
食物掉落時,任“七爺”先挑想食的食物部位,待“七爺”揮揮霸氣的七爪深沉地歎息一聲,轉身離去後,衆魔怪才會一擁而上搶食食物。
寶珠這些天,被這些禮遇折騰得懷疑人生……怪生。
每天不知道要被海神将那巨大的尾巴扇飛多少次,每次好容易才從摔痛中緩過神來,又會被一群犬猴魔圍上,那衆多尖尖的嘴巴在她七爪之上不停地啄着,直啄得她感覺自己已是千瘡百孔,痛不欲生。
再說說地震這件事。
以往地震時,大家不都配合得好好的嗎?
甲闆隻要開震,大家雖慌亂但好在經驗已豐富,至少還能做到有條不紊地各自尋找躲藏的地方。
魔怪衆多,空間擁擠,在這已被震得再無可東西震落的破船中,如果地震來臨時,大家能擠在一起其實更安全。
以往多次,她便是在地震來臨時不再慌不擇路地四處亂竄,而是直接往魔怪堆裏紮,那樣震來震去,她四周都有魔怪擋着,既安全還舒适……
可現在,地震一來,衆魔怪都對她退避三舍,再無魔怪當她避震的肉盾。
害得她猶如坐上了現實世界中遊樂場的海盜船一樣,在偌大的船角裏被篩來篩去翻來滾去。
有幾次她實在忍不住,施放出自己那點微弱的吸附力,将自己牢牢吸在甲闆上。
可等一場地震過去,她都累得脫力,要半死不活地癱在地上半天才能緩過勁來。
最讓她忍受不了的,是食物的問題。
頻頻有人從頂上掉落下來,她觀察過多次,那些掉落下來的人都是沒了生息的。
魔怪們吃便吃吧,她是從來沒生過于它們搶食的想法……
畢竟,她真的不好那一口!
可現在隻要有食物掉下,原本蜂擁而上搶食的魔怪,雖看着食物流着口水,卻還是很有默契地齊齊看向她。
這時便會有魔怪問她:七爺,您是想吃肉呢還是想喝血?您想先從頭吃起呢,還是直接啃腳趾?或者咱們先将食物開膛破肚,您先嘗嘗他們的心肝脾肺腎?
嘔……
還有關于擦甲闆的事。
對她這個路癡來說,擦甲闆是假,摸清地形是真。
可現在隻要她在甲闆上移動想去探探地形,便會有魔怪擋到身前,随後是一窩蜂地搶着給她按摩扇風。
寶珠明白,如今她所受的禮遇代,代表着自己在魔怪中的身份與地位的提高。
可沒過多久,她就再也受不了這種受千怪矚目沒了自由的活法。
她先是委婉跟魔怪們說:你們該幹嘛幹嘛,别管我!
結果魔怪們更覺得“七爺”高風亮節,對她更是“禮讓”有加。
最終她忍無可忍,也慢慢琢磨出來,對這群魔怪,委婉根本不管用。
最管用的方法,就是簡單粗暴直接!
比如當她想探查地形卻有魔怪圍上來想拍馬屁時,她若瞪眼冷聲道“滾開”,魔怪們保準麻溜地滾離她三尺以外。
地震來臨時,她隻需以同樣冰冷嚴厲的口氣說聲“滾過來”,立馬便會有魔怪滾過來,給她墊着底……
至于食物……
她無需再發一言,隻需立刻轉身離去,給魔怪們留下一個高冷的背影,魔怪們就會知道:“七爺”不餓。
……
日子久了後,“七爺”效應才在魔怪中逐漸消退,所有的一切又重新恢複到往常的模樣。
這種沒得混吃又等死不了的日子,寶珠不知道何時才能是個頭。
随着時光的流逝,她感覺自己心中的絕望,已如那黑洞洞的船頂,黑得什麽也看不清,靜得一點兒波動都沒有。
開始時,她還能努力在心中撐起希望,每天勤快地去探查地形,以爲未來的某一天戰鬥或重返人間做好準備。
但直到她這個路癡将三層地形都摸熟了,魔神艦中還是一如既往,死氣沉沉沒有一絲變化。
漸漸地,她每天會花更多的時間,恹恹地趴在角落,甚至身子都懶得再動彈。
她不再去看那黑洞洞的船頂,隻是閉着眼睛去回憶瑪法大陸的那些人與事。
想得最多的,自然是路雲初。
路雲初在做什麽?他有沒有像她想念他一樣的,想念着她?
這麽久了,路雲初還會爲她的失蹤焦急嗎?還是已慢慢将她放下?
他會不會在某一天,在一個萬衆矚目的情況下降臨在魔神艦,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來救她?
每次想到這裏,她便會絕望地歎息。
即使路雲初想救她,也得先知道她在哪兒呀!
他怎麽可能想到,如今的她已變成一隻魔怪,正在暗無天日的地底受着煎熬?
假設就算他知道了她的動向,他又怎麽可能突破通道封印,到達魔神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