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那日我所殺男子,竟也叫路雲初!
路雲初哎!哪怕那男子并非千年前的路雲初,便沖他們同名,我也該将他千刀萬剮!”
流光這番話,因怒意而略顯大聲。
門口守衛聽得動靜,探頭查看。見他正躺在地上閉着眼,隻當他傷得糊塗在說夢話,又縮回頭二人繼續閑聊起來。
“無論他們與大人和路雲初有無幹系,你皆無權去剝奪無辜者性命!”那聲音道。
“無辜?”流光冷笑,美麗的臉龐浮上了幾分凄然。
“隻要是與路雲初相關之人,個個罪該萬死!你莫忘了,當初正是因爲他,大人才會香消玉殒。”
“那你呢?大人的隕滅,難道與你無關?”那聲音也冷了幾分。
“我……”流光啞然,半晌後才道:
“若非路雲初的出現,大人便不會生出離開我們兄弟四人,與他比翼雙飛的想法。
我們與大人感情深厚,他一個外人,憑什麽短短時日,便可擄獲大人芳心,蠱惑大人遠離我們?”
“所以當初,你便不顧瑪法大陸大敵當前,不顧大人感受,挑撥路雲初與大人的關系,并鼓動路雲初創立銀杏山莊,集結修煉者對付大人?
你如此做法,實乃恩将仇報,置大人生死于不顧,置百姓安危于兒戲!
真正殺死大人的,是你才對!”
聽到此話,流光閉着的雙眸再次猛地睜開,渾身黑氣倏地騰起。
“怎麽?又想殺人?有本事你将我殺了!殺了你自己,我便也死了!來呀!”
那聲音不依不饒緊緊逼近。
流光聽得此言,周身騰起的黑氣又倏地銳減,痛苦地閉上雙眼,半晌才道:
“我還不能死。隻有我方能複活大人……待複活大人後,我再以死謝罪。”
說着,他伸出手摸出脖間挂着的吊墜,喃喃道:
“大人于沙漠自焚,于我眼前自焚,我比任何人皆傷心。
那時……那時我便知自己錯了……
大人沒有因此殺我,可她卻不知,她自焚于我眼前,比殺我千次萬次還要殘忍……
當日,我曾試圖留住大人魂魄,隻待日後将她魂魄打入适合之人體内,便可令大人再生。
可大人自焚實乃令我悲痛萬分又措手不及,待我想到要搜尋大人魂魄之時,已無處可尋……”
說到此,流光緊閉的眼角處,流淌出晶瑩的淚滴。
“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那聲音也低沉下來,透着幾分悲痛。
遂又問道:“除此之外,你還有何法可令大人複活?”
“既是尋不到大人魂魄,我便尋大人的屍骨。可惜大人那招焰天火雨過于霸道,竟是将自己焚得幾乎屍骨無存……
大人定是痛之入骨,才走得如此決絕……
我花了三天三夜,于沙漠中四處搜尋,才尋得這一小截屍骨……
看,這是大人的小指骨!
我日日将它戴于身邊,擔心時日過久複活無望,便抽取自己一魂一魄注入其中以護之!
隻要我尋得藍靈仙草,就憑這一截小指骨,便能将大人複活再生!”
流光已再次睜開眼,一雙美目浸着淚水,看着眼前那截小指骨,如同看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藍靈仙草隻是傳說,這世間有或沒有,還未可知。況且你曾尋了五百年,不也一直未曾尋到嗎?”
那聲音悠悠歎息着,怅然道:“若真能尋到,也不失爲複活大人的好法子。”
難得二人有如此默契,流光立即激動地道:“待我先借此處養好傷,便再次去尋那藍靈仙草。”
“不!你無需去了!”那聲音道。
流光不解地問道:“爲何?莫非你不盼着大人歸來?”
“我如何不盼?我便是你,我心中如何想,你莫非體會不到?大人歸來,乃我千年所願,從未更改!”
“那你爲何說不再尋藍靈仙草?莫非你有更好的法子?”流光疑惑。
那聲音沉默片刻,這才道:“我隻是說不必你去尋,并未說,我不去尋。”
流光愕然,但很快便明白了他是何意,遂帶着森然之意笑道:
“莫非你想取代我?你休想!”
那聲音也不急躁,緩緩道:“你若仍然不知悔改,那你終将擺脫不了魔種的事實。”
“魔種”二字一出,流光驚愕得半晌未曾說出話來。
而那聲音,自說了這句後,也不再往下說。一時間,小小的洞牢中有着詭異的安靜。
最終,流光苦笑一聲道:“原來魔種一事,你也知曉。也對,你便是我,我的秘密,你自然全部知曉。”
千年前的瑪法大陸,魔者橫行。
從小他便生活在魔者的村莊,雖無父無母,但因着與生俱來不受控制的渾身黑氣,即使那些成年的魔者皆懼他三分。
那黑氣,便是魔氣。
而魔氣,并非魔者都有。傳說隻有最厲害的“魔種”,才會與生俱來帶着黑氣,日後也将成爲魔界統治者。
八歲那年,大人帶着大哥丁冥打進了他的村莊。
他早已記不清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似在一夜之間,那村莊中所有的魔者都消失了。
那日破曉的陽光初升,當大哥丁冥對他舉起鐵掌時,被大人制止。
猶記得,當時的大人說了句:“世間美好集于一身,定是上蒼于他另有安排。”
丁冥道:“大人,他可是魔種!若留他,後患無窮。”
大人笑言:“天知地知,爾知吾知。”
随後,她看向天邊流光溢彩的朝陽,輕聲問他:“從此後,稱爾流光如何?”
而年幼的他,似也是那一日,初次看到了這世間最美好真切的笑容。
那笑容,獨獨隻對他一人展現。
他被那笑容閃動了心,揚起彼時髒兮兮的小臉答道:“以後我便是流光。”
那一日,大人将他從村莊帶走,帶到了落花城,也帶進了真正的瑪法大陸。
而他是魔種一事,除了大人與大哥,再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