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明觀易主以來,尹若雨便命人将離清明觀較近的一些山洞開辟出來。如今,這些山洞或成了用于關押擄來女子的洞牢,或用于煉丹制藥的作坊。
一青衣藥僮打扮的少年,提着藥籃走到一間石洞外。
洞外守門的兩個護衛見到他,未曾有盤查便打開洞門放他入了洞牢。
洞牢内,兩眼纏着紗布的萬事曉,聽到洞門打開的聲音,嘴角輕輕彎出弧度。
“萬爺爺,今兒感覺可好些?”
少年走近他親切地詢問,一邊警戒地看看洞外看守的兩個護衛,輕輕放下手中提着的藥籃子。
萬事曉聽到詢問,立時大聲呻吟起來:“眼雖不甚疼了,腦子卻如時常如萬蟲啃噬般疼痛……哎吆……老夫怕是命不久矣……”
門外的護衛聽到萬事曉的叫嚷聲,不禁探頭進來。
一護衛惡狠狠地對少年道:
“你小子好生給這老頭醫治着!他若死了,尹堂主饒不了我們,你小子定也會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立即擺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于洞内遠遠不住向洞外二人作着揖:
“是是是!小的雖醫術欠佳,卻勝在可悉心照料萬爺爺……小的定會竭盡所能,保萬爺爺安然無虞……”
護衛聽得少年再三的保證,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但嘴中仍是罵罵咧咧着。
沒多一會兒,二人探頭進洞口,見少年正專心給萬事曉拆着纏眼的紗布,正準備着換藥。便放心地不再監視,繞到山洞另一頭曬太陽去了。
少年警覺護衛走開,爲萬事曉換藥的手沒有停下,卻用稍稍放松的語氣對萬事曉道:
“萬爺爺,他們走開了。”
拆開紗布後,可見萬事曉兩眼處,已是兩個深陷的窟窿,薄薄的眼皮覆于其上,已不見初傷時那般血肉模糊。
待少年爲他在兩眼處抹上草藥,再用幹淨的紗布重新包紮起來,萬事曉這才低聲道:
“茯苓呀,若非遇上你,老夫這條命隻怕大半月前便交代于此了!”
少年連忙小聲道:“萬爺爺,隻怪茯苓醫術不精,若師父還在世,定能将你醫治得重見光明。如今,真是苦了您……”
少年正是華鶴子的藥僮茯苓。
自與路雲初、寶珠二人在綠洲城外小客棧分别後,茯苓便離開了綠洲城。
雖他不明白,爲何路兄長不肯與他相認,可從路兄長留給他的那包珠寶财物來看,路兄長是真切地關心着他。
他無父無母,從小便被師父收養,十幾年來随煉藥成癡的師父,走南闖北居無定所,采藥煉藥醫人。
如今師父死了,他一人倒不知該去往何處。
所幸多年來,華鶴子雖無特意教他醫術,但長期不離左右的耳濡目染,再加上他本身便聰明伶俐,倒也掌握了不少醫理。
若是用路雲初留給他的那筆财物,在某小城租間鋪子開個醫館,倒也是能靠着爲百姓治病養活自己。
隻是瑪法大陸有規制,但凡開醫館行醫者,均需年滿十八歲,也即是成年後方可獨立行醫,而他過年後才滿十六,離成年尚有兩年。
爲此他便盤算着,正好用兩年時間多采些藥草制些好藥,以備兩年後開醫館所需。
如此打定主意後,他便來到了清明觀。
世人都知道,瑪法大陸最好的藥草生長地,首爲落花城東山,其次便是清明觀外的山群。
東山,被落花城城主圈爲府邸,據說那是普通人根本無法到達的地界,那他便隻有退而求其次,到清明山采藥。
花了些小錢在山下租了間農舍,一是做爲自己落腳的居處,二是可将采來的藥草就近煉制成丹。
都安頓好了,他便上了清明山。
誰知第一次進山采藥,恰巧遇上了清明觀的一行護衛,兇神惡煞般地将他擄上了清明觀,至此再也未曾出過清明觀。
那之後,不斷有采藥人被擄到觀中。
他們先是被關押在一個很大的山洞中,護衛們整日看管着他們,做些揀藥碾藥的活計。
茯苓雖是衆人中年紀最小的,心中也着實害怕得很,但他明白自己這是掉進賊窩了。
因爲他很快便看出來,那些經他們手處理的藥材,皆是制作毒藥的材料。
清明觀竟然要制作如此大量的毒藥?那可是或足以要人性命,或是緻人癱瘓生活不能自理的毒藥!
再看看那些跟他同樣被擄來的采藥人,若有想逃跑或反抗的,輕則被毒打,重則被處死。
當下他便決定,與其反抗丢了性命,倒不如先假意服從,再慢慢見機行事。
有了這樣的想法,再加上他本是最年幼的,在衆人中顯得格外乖巧聽話,那些個看管的護衛對他也便慢慢放松了戒備。
被擄來的第二日晚間,他突然被護衛帶出那山洞,将他帶至關押萬事曉的洞牢,讓他替萬事曉簡單醫治雙眼,以保其性命無虞。
當他見到萬事曉時,萬事曉滿臉是血,雙眼已成了不停往處汩汩湧着血的窟窿,整個人早虛弱得有進氣沒出氣。
彼時的他真被那場景吓壞了!
他随師父行醫,沒少見過流血事件,可萬事曉身上所發生之事,他當真是第一次瞧見。
待他細細察看那雙傷眼後,這才意識到,那老者的眼珠竟是被人活生生剜了去。
醫者父母心。
雖然他還不是一個合格的醫者,但他曾有過一位被稱爲“瑪法大陸第一神醫”的師父,那可不是随便蓋的!
那晚,他足足花了三個時辰,才将萬事曉的眼傷處理好。
這是他第一次獨自行醫,卻未曾料到是如此重症。
但好在他耐心細緻,清明觀中也不乏良藥,他好歹将萬事曉一條命撿了回來。
事後,尹秋明見他将萬事曉的眼傷處理得甚好,便吩咐他每日除在藥坊做完分内事外,再過來照料萬事曉。
如此,他便多了比别的采藥人更多的機會,可在清明觀内行走。
且一來二去幾個回合後,尹秋明及護衛們對他也放下心來,隻求他好好照應着萬事曉,别讓他輕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