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九見自己傲嬌的拒絕并未曾有任何回應,片刻後終是忍不住将别開的頭轉過來,卻見那小小的紅色身影已一溜煙跑開了。
看着那冒着熱氣散着香味的包子,夢九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貌似包子挺香挺好吃的……那小屁娃似乎也并非那般讓人生厭,甚至還有幾分讨喜……
“伯伯伯伯……”小狸對着梅山仰起邀功的小臉,眼神中卻不無期待。
隔着紙袋,那熱乎柔軟的包子暖着梅山常年冰涼的手。
梅山看向小狸,等着他開口說話。
可小狸連喊兩聲“伯伯”後卻再無下文,隻那麽靜靜看着他。
一大一小對視片刻,最終梅山敗下陣來。
手指捏捏那柔軟的包子,最終本着“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原則,伸手從裝錢的竹簍中,将昨日雕刻的那個小人兒拿出來。
木雕的小人兒已被他着上了簡單的顔色,淡粉色的衣裙,黑發紅唇,使木雕小人兒更是惟妙惟肖,而在眼中點上黑睛後,小人兒更似顧盼生輝般地活了一般。
小狸的眼随着梅山拿着小人兒的手移動着,當梅山終于忍痛将小人兒遞給他時,他先是将小人兒端詳一番,繼而滿眼喜色:
“這是我阿娘!這是我阿娘!小五哥哥,看,這是我阿娘!”
小屁娃歡呼着,将小人兒像寶貝般捧給身邊的小五看。
小五湊到近前仔細瞧瞧,也驚呼起來:“呀!還真是寶姐姐,做得可真像呢!”
小五還是習慣性地叫寶珠爲寶姐姐,至于“師娘”“老闆娘”什麽的,還是當着冷若冰霜的師父的面時再改稱呼吧!
小狸歡快地笑着,将手中的“阿娘”又打量了幾番,這才将笑眼擡起對着梅山道:“伯伯伯伯,你好厲害!”
小屁娃用自己貧乏的詞彙誇贊着梅山,下一刻又伸長脖子往梅山身前的竹簍打探。
梅山疑惑,這小屁娃得了便宜還待怎的?盯着自己收錢的竹簍作甚?
疑惑中,梅山下意識地将身前的竹簍移到身後。
小狸見狀隻得問出聲來:“伯伯伯伯,我阿爹呢?”
“……”
原來小屁娃是想在竹簍裏找阿爹?
“沒有。”梅山擡頭不看小屁娃,簡短作答。
“爲何沒有?”小屁娃一點不放棄地追問着。
“與你阿爹不熟。”想到路雲初,梅山隐隐感覺胸悶。
“那伯伯與我阿娘很熟?”小屁娃一直有不明白便問詢的精神。
“……”
梅山啞口擡眼看蒼天,爲何小屁娃的問題總是那般深奧難以回答?
“伯伯伯伯……”小狸走近他,一隻小手拽拽正無語問蒼天的梅山衣袖:“小狸也很是想念阿爹……”
梅山皺起眉。
千年來,那路雲初的相貌他怎可能不熟?單那幅畫像,他便不知看了多少回……
可若要讓他将路雲初雕刻出來,他實在做不到,或是心中極其不願做。
“你且一邊玩耍去吧,莫影響了我做生意。”他終是硬下心來,催趕小狸。
小狸失望地松開他的衣袖,可在垂下頭時看到手中的“阿娘”時,細長的眉眼又露出欣慰。
他舉起手中的“阿娘”問道:“伯伯伯伯,這個要多少币?”
梅山愕然,随即明白小狸的意思道:“不收你錢币。”
“可阿爹教導過小狸,不問自取便爲偷,非君子所爲……”小狸執拗着。
梅山歎息一聲,耐着性子語氣也柔和了幾分道:“這小人兒,是我交于你手中,你并非不問自取……且你已給我與婆婆帶來包子,這便算是做小人兒的工錢。”
即便是木雕的大人,在他心中也是無價的。
他如何能用金錢來亵渎了對大人的那份思念?
說完怕小屁娃再纏着自己要“阿爹”,連忙又道:“快走吧,伯伯要做生意了!”
小狸聽言,雖對沒能如願得到“阿爹”而失望,但低頭看看手中的“阿娘”,小小的心兒瞬間又被填充了幸福與滿足。
眼前這個伯伯面冷心熱,待日後再來慢慢磨着他要“阿爹”吧……
當下,再次向梅山道了謝,歡天喜地的手握“阿娘”往廣場去了。
梅山看着那逐漸遠去的小人兒,再看看不遠處的夢九,心中松下一口氣來。
小屁娃雖有些難纏,但……但竟讓他的心越來越柔軟。
小狸一路看着手中的“阿娘”傻樂着,不知不覺便來到了中心廣場。
如往日一般,那身着早看不出本色衣衫的乞丐,正慵懶地半卧在廣場中央,攤販們仍是敬而遠之地離他數米開外擺着攤。
小狸仍是讓小五停下等他,自己則将裝着包子的紙袋放到乞丐跟前:“今兒是小狸最愛吃的雞肉餡,你記得趁熱吃哦!”
軟糯的聲音落下,小狸放下包子便轉身向小五走去。
直待他轉身走出三、四步,那似睡非睡的乞丐才将眼眯開一條縫,不經意地看了看那小小的紅色身影。
隻便是這麽一眼不經意,他便瞥見了小人兒手中握着的,此時正有上半身垂落在外的木雕小人。
隻那麽不經意的一瞥,從來皆是懶得睜眼的他,便不可置信地猛然睜開雙眼。
那木雕小人兒栩栩如生的眉眼間,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那熟悉感……
來不及多想,他已手忙腳亂地将半卧的身體于地上爬起,長時間的食不果腹,讓他在猛地站起的瞬間有種虛弱的昏眩感……
他努力站穩身形,跨着踉跄的步伐,想去追趕此時已走到外圍攤販圈的小小身影。
渾然不覺身後變故的小狸,已再次牽上小五的手準備往如意軒方向走。
經過這幾月時日,落花城好吃的與好玩的,都不再于小狸有過多的吸引。
若非每日要來廣場給乞丐送包子,他倒是希望與小五哥哥一直留在後院修習法術。小小的心裏總想着,待阿爹阿娘歸來,若是見他法術大有精進,定是會爲他而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