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臉龐,紅腫的雙眼,雖眼中仍有悲傷之意,但也新增了一絲釋然與決絕。
空無一人的前廳,隻有他一人身影,呆呆看着客棧窗外。聽得樓梯有動靜,他立即轉頭,見到正是二人,又趕緊起身迎上前來。
“路大哥,姐姐!”
遠遠地寶珠就看到了他略顯憔悴的臉,心想:這孩子不知道夜裏哭了多久,今天一早又不知道在這裏坐了多久……華鶴子那麽沒有責任心的師父,卻能遇到這麽個對他有情有義的徒弟,想華鶴子在天之靈也該知足了。
待與二人走近,他極其恭敬地施以一禮道:“路大哥與姐姐對茯苓的大恩,茯苓沒齒難忘!”
路雲初低沉着嗓子道:“我二人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談大恩?”
再看向茯苓手上提着的包袱,問道:“你這是打算要離開此處了嗎?”
茯苓直視着面具下路雲初那雙眼睛。
這雙眼,與他記憶中路大哥的眼,也是一模一樣的。
雖他不知爲何路大哥要隐藏身份,但他理解,路大哥定有他不能說的苦衷。
怔怔地看那雙熟悉的眼片刻,欲言又止,最終他隻嗫嚅着道:“我自小便随師父四海爲家……如今師父不在了,茯苓也該離開此地了……”
二人因着茯苓的感傷,心情也頗有些沉重。問了茯苓接下來的打算,又囑咐他一定要好好鑽研醫理,日後造福百姓。
“路大哥……”
茯苓将包袱挎上肩,突然跨前一步擁抱住路雲初。
一時之間二人皆是愕然。
路雲初本待掙脫,因他平日便很是反感與旁人的肢體接觸。
但此時的茯苓卻緊抱着他,哽咽着聲音不斷喊道:“路大哥……路大哥……”
最終,他放松僵硬的身體,伸出手輕輕拍拍茯苓的背,道:“若是今後實在走投無路,可到落花城如意軒投靠老闆陸仁炳。”
茯苓又是陣陣傷感,最終不得不抹掉眼淚背起包袱,孤單地離開了小客棧。
看着那清瘦孤單逐漸遠去的背影,寶珠唏噓不已:“哎!可憐的孩子……”轉而又喃喃道:“我怎麽感覺他好像認出你是誰了?”
路雲初一直看着那背影,沉默不語。
當初他接近茯苓,本就是爲了查探華鶴子的消息。
茯苓于他來說,無非是生命中一個過客而已,他甚至從未想過,當日他離開此處後,還會有今日再與茯苓的再次相遇。
或者說,他從未将茯苓的存在與否放在心上。而那幾日短暫的相處,即使他是懷着目的與茯苓靠近,純真的茯苓卻也已将他當成生命中重要的人。
心中這些年來因對外人的戒備而豎起的堅韌壁壘,在方才茯苓伏于他肩上的那一聲聲“路大哥”中逐漸瓦解。
二人便那麽靜默了好久好久,最終仍是路雲初打破平靜,伸手牽住她的手:“娘子,咱們去看看梅兄弟歸來沒有。”
“……”面紗下,她給了路雲初大大一個白眼,抗議道:“别占我便宜,誰是你娘子?”
他牽着她往外走着,道:“哦?占便宜?”
頓住腳步回轉過身定睛看着她,委屈地投訴道:“昨日似乎是我被占了便宜,也不知是誰對茯苓說我是她相公?”
又歪着頭強調道:“還叫了我多次相公。”
寶珠無言以對……昨晚那情形,她完全是不想茯苓認出他來,才編造了那樣的故事,他非但沒有配合她,還在此時倒過來讨她的便宜……
假裝生氣甩開他的手,一句不說就率先往門外走去。
路雲初随後跟上,再次牽上她的手,眼中卻已有着甜蜜的笑意。
昨夜若非再次意外與茯苓相遇,影響了二人的心情,否則他非得當夜就将“相公”“娘子”的問題與她說個清楚,或者……做清楚。
……
當在草屋内間的梅水聽到草屋門口有動靜時,不由地詫異。
且随着腳步的臨近,他聽出來者至少是兩人,且還未曾叫門便徑直走入了草屋外間,呃……雖然他的草屋并無門……
哪來的小毛賊?竟是摸到爺爺我這荒僻的小草屋來了?
梅水心中疑惑着,邊将根根手指壓得“咯嘣”作響,邊往外間走着,心道:好久未曾與人打過架,今日正好用自己快要疏懶的拳頭好好教訓教訓這兩個小毛賊。
走到内間門口,正好與進來的二人打了個照面。
嗬!果真是賊!男子面具遮面,女子面紗遮面,這賊當得還挺小心。
梅水二話不說,從下至上一個勾拳,就向頂面的路雲初的下巴招呼過去……
“……”
“……”
二人本是見到梅水在家正欣喜着,還沒待出聲,就見對方已用拳頭來迎接……
幸得是路雲初反應迅速,感覺到突如其來的攻擊,拉着寶珠便退後一步,堪堪地躲過了那隻鐵拳。
“賢弟,是我!”
梅水一拳落空,心道這兩個小毛賊竟還是有兩下的,正待接着出第二拳,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第二拳伸到半路,頓時停住。
“兄長?”梅水激動地确認着。
“嗯。是我!”路雲初邊回應着,邊取下面具。
梅水眨眨眼,面具下那張俊美無雙的冰臉,不是他的路兄長又能是誰?
“哇哈哈……真的是兄長!”梅水放下拳頭,一個箭步走上前,下一刻,竟直接與路雲初來了個大大的熱情擁抱。
“……”
被擁抱着的路雲初,有些微囧地看着身邊的寶珠:今日短時間内,便被兩人抱過,還都是男子,着實有些不習慣……
但兄弟間的擁抱,感覺真的……很不錯!
最終,梅水歡快地拍拍路雲初的背,結束了這個短暫卻充滿豪情與激動的擁抱。
“兄長,這些日子可好?爲何瑪法大陸都在傳說你已……”說到此,梅水意識到什麽停下,接着憤然道:“那老孫頭整日信口雌黃,待明日我再去砸了他場子!害我這幾月來,日日爲兄長擔憂!”
梅水“噼裏啪啦”一大堆訴說,路雲初卻不言語,安靜地聽着,心中卻是暖暖的。
“這位是……”終于,梅水将目光轉向面紗遮面的粉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