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自己很是大方地便放了阿爹阿娘出去遊玩,結果他倆一走便是二十多日,一點音信都沒有。
小狸每日等呀等,越等越覺得阿爹阿娘把他忘記了……
好容易變爲人,有了人生中最爲親近的阿爹阿娘,結果他們丢下他玩樂去了。
小狸小小的心,因着這連日的等待,也變得越來越委屈與煩躁。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想念他們,非常想念……
今日無意看到梅山編制的小玩意兒,個個栩栩如生,便想着若是能讓他幫自己編出阿爹阿娘來,那樣自己每日看着,也可以慰籍想念之苦。
夢九終是忍不住了,又探過身來問:“小娃兒,你阿娘叫什麽?”
對着這個滿臉褶子的婆婆,小狸心中雖有些懼怕,但自己的目的還沒達到,定是不能就此退縮的。
“婆婆,我阿娘叫寶珠,阿爹叫路……陸仁炳。”
小狸此話一出,梅山頓時臉色煞白,夢九也是怔立在原地。
半晌後,夢九将疑惑的眼光投向梅山,小聲喃喃着:“這小娃說,他阿娘叫寶珠?是你說的寶姑娘嗎?”
梅山隻覺得心亂如麻,也不回答夢九,隻匆匆收起擔子,挑上就走。
夢九還有一肚子的疑問沒發出,轉眼就見梅山挑着擔子離開了,連忙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跟着梅山而去。
“……”
小狸看着兩人匆匆離開,一臉茫然:伯伯,咱們的生意還沒談好呢!
再低頭看手上,那隻栩栩如生的竹蜻蜓還被自己握着呢,連忙擡頭喊道:“伯伯伯伯!竹蜻蜓還未付賬……”
可擡頭再看,那二人早在數丈之外。
小五看着那遠去的二人背影,也是疑惑地撓撓頭,此時剛是攤販開市之時,怎的這二人就收攤了?
“小五哥哥,那伯伯爲何不願給我編阿爹阿娘?小狸好想念他們!”
緊握着竹蜻蜓,小狸失望地看着二人慌亂離去的背影,眼中逐漸有了委屈的淚光。
“小公子乖!明日我們再來找那伯伯……”
想到那老伯冷淡的神情,小五有些不确定他會如小狸的心願。但看着快哭起來的小狸,小五心中又極是憐惜,舉起手中的紙袋轉移着小狸的注意。
“呀!小公子,今兒的早膳還未送去呢!”
小屁娃的心思果然立刻轉到了那兩隻包子上,連忙拉着小五的衣袖道:“小五哥哥,我們快去廣場吧,莫讓那乞丐餓壞肚子。”
小五被小狸拉着,邊往廣場方向走,邊無奈地搖頭。
自他們第一次在廣場遇到那乞丐被衆攤販群毆,小公子就對那乞丐産生了極強的同情心,每日自己吃完吳記包子鋪的包子,非得再多買兩隻送給那乞丐。
那乞丐渾身又髒又臭,卻日日窩在廣場,要麽大睡要麽垂着眼呆坐,周圍的攤販怨聲載道,因那髒臭着實影響了他們的生意。
也因着如此,攤販們總想着法子要将那乞丐趕出廣場。最直接的辦法無非便是恐吓,但恐吓多次,那乞丐就好似沒聽到一般,每日一大早來,該睡睡,該呆坐呆坐,再于晚間起身離去。
一些生意受了影響且性情火爆的攤販,再也按捺不住,逐漸對他拳腳相加。
可即便如此,那乞丐也隻是抱着頭,罵不還口打不還手,被打完後照樣我行我素。
“小公子隻是看那乞丐可憐,才每日送膳食嗎?”兩人邊走,小五邊問着。
“嗯。”小狸不否認,幼小的心确實因衆人的恃強淩弱而對乞丐産生同情,但這卻并非最主要原因。
“小五哥哥,你可曾見過他的眼睛?”
第一次見衆人圍着那乞丐拳腳相加時,矮小的他曾于那些腿腳的縫隙中,看到卧倒在地的乞丐睜開雙眼。
“小五哥哥,他的眼睛可美了!小狸從未見過那般美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不……比星星還要美!”
小小的人兒用他那貧乏的言辭形容着他所見到的那雙眼。
“吆!小公子這意思,莫不是你看到的那雙眼,比你阿爹的還好看?”
小五可不信小狸的話,一個又髒又臭的乞丐,哪能用“美”或“好看”來形容?在他眼裏,師父路雲初那才是瑪法大陸最俊美的男子!
小狸聽到小五的質疑,張着嘴剛要辯駁,想想又閉上了小嘴。他可不會對任何人說,那雙眼,比阿爹和主人的眼還要好看……
二人邊走邊聊着,很快就來到了廣場。
那乞丐仍然占據着廣場最中心的位置,顯得尤爲突兀,他卻旁若無人躺着,似睡非睡。
而攤販們則遠遠地避着,紛紛開始了一天的叫賣。
偶有幾個好心且不知情的外地行人,在浏覽了周圍攤販所賣物品後,看到那衣衫褴褛的乞丐,會帶着半分憐憫同情和半分厭惡的複雜神情,掩着口鼻,遠遠地将自己手中不再食用的零嘴,或是一兩個零碎的瑪法币扔過去。
隻待那些行人前腳剛走,便會有攤販後腳将那扔于地上的瑪法币撿起,迅速塞進自己的腰包,臨了還不忘厭棄地往那乞丐身上啐一口。
從始至終,那乞丐都紋絲未動,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擡一下,仿佛完全不知發生在自己周圍的事。
離着乞丐還有數米遠,小五就聞到那撲鼻的異味:也難怪攤販們嫌棄他,若是換作他,也早就受不了了。
“小公子,包子扔過去即可,别再靠近他了。”
雖了解小狸每日的堅持,但小五還是不放棄地每日一勸。
果然,小狸拿過他手裏的紙袋道:“小五哥哥,你站此處等小狸,小狸送去就回。”
熱乎的包子,那麽遠扔過去,定會扔散。況且,阿爹曾跟他說過,這世上之人隻有善惡之分,卻不該有貴賤之分。
那乞丐雖衣衫褴褛,但有那般好看雙眼的人,定不會是壞人。雖味道确實大了些,但這并不曾影響小狸想要靠近美的心……
小狸走近,将包子連同紙袋輕輕放于乞丐面前,還不忘用那稚嫩的聲音囑咐道:
“今兒是牛肉餡的包子,記得趁熱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