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起頭，看着比他高出近一頭的梅山，他也正低着頭，用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她。
“九兒？”梅山再次低聲呼喚，如此近距離的對視，讓他的心除了疑惑之外，還有幾分跳動的紊亂。
她卻是不吭聲，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伸手貼着自己的臉龐，下一刻從臉上撕扯下一塊薄如蟬翼的膠皮狀面膜，再将自己裸露在外的雙手，也撕扯下同樣質地的手膜。
她要卸去易容，她要用最真實的自己面對他，即使是在夢中……
見她露出真容，梅山笑了。
九兒的易容術出神入化，若是她想僞裝自己，便不會有人能辯識出她。
今日在如意軒，若非她那聲“小山哥”的呼喚，若非她那招群毒術，他如何能知那個老态的婆婆便是她？
眼前的九兒，還似千年前分别時二十二歲的模樣，還是一樣調皮的眼和倔強的唇。
隻是，九兒并無高深法力，何以會千年容顔未變？
“九兒，再回房歇息歇息可好？”
她的行爲舉止如此反常，還是待她酒醒後再對她問出心中疑惑吧！
她先是見他的桃花眼中滿是歡喜的笑，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再聽他關切的話語，她隻敢輕輕搖頭，心中也生出焦急：他定是又要消失離開了！
不，此次說什麽也不能讓他消失，她要留住他，留住這次如此真實的夢！
見她搖頭，梅山正思忖着是否該直接将她抱回廂房，卻不料下一刻，隻覺得身前一片溫軟，同時腰身已被一雙臂緊緊箍住。
他被她的舉動驚呆了，白皙的臉霎時變得通紅。
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試着想掙脫，卻不想看似瘦弱的九兒，竟是力氣大得出奇般，死死地緊抱着不放。
“九兒……這……快放手！”
終于抱住了！她哪裏肯放手？
見他掙紮，她心中着急，小山哥這是又要消失嗎？
這麽想着，手臂更是用力，将自己的臉緊緊貼于他的胸膛，抱着他腰的雙臂箍得更緊了。
見掙紮未果，又見她隻是倔強地抱着他，梅山也不再掙紮，歎息一聲，将一隻手搭上她後背，輕輕拍起來。
何必掙紮呢？片刻後他倒是有些自責。
九兒與他一起長大，從小便親如兄妹，親人之間久别重逢，相互擁抱實屬再正常不過的情非得已。
倒是自己想歪了……
“九兒，這些年你過得可還好？”
輕輕拍着她後背，感受到她終于有放松，他這才輕聲問出。
仍然未曾得到回應。他啞然，九兒的酒還未曾醒來！
“九兒，再去歇息可好？歇息完，你我再叙舊。”
分别千年，該叙的舊隻拍幾天幾夜也叙不完。
她隻是靜靜地将頭貼于他的胸膛，那裏有他方才猛烈跳動此刻又逐漸平複下來的心。
她的心也在砰砰亂跳着，那裏，有些她千年前尚未來得及與他表白的情……
既然是夢，既然此時已捉住夢中的他，那可否在夢中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想至此，她擡起頭，正映入他好看的眼。
面對着他關切詢問的眼神，她隻覺得即使是在夢中，她的心都好似要跳出胸膛。
“九兒，你可無恙？”他見她擡頭，用一種近乎癡迷的眼神定定看着自己，心中不免再次疑惑。
可是下一刻，他便石化了……
隻見她那張桃花一般的臉龐突然靠近了自己，耳邊響起一個似夢似幻的聲音：“小山哥，我喜歡你！”
随即，嘴唇上便覆蓋上一片溫軟。
她踮着光腳，終于觸到了他那溫暖的唇，她隻覺得渾身都因這觸碰戰栗着，心更加猛烈地跳動，卻又想要更多……
石化了近兩息的梅山，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若說兄妹間久别重逢以擁抱的方式表達情感，他能理解，可這……這種方式已遠遠超出兄妹之間表達情感的範圍。
意識到這一切，他終于猛地抽出雙臂推開眼前的人：“九兒，如此不妥！”
本沉浸在激動中的她，被他猛地掙開懷抱推開身，再見他意欲轉身，她本是甜蜜竊喜的心陡地一落千丈。
終于再也顧不了是否會一般跑夢中的他，她急忙拉住他一隻衣袖近乎凄然地哀求道：“小山哥，莫要消失，莫要走……”
紅着臉轉過身的梅山，聽到這句頓住了腳步，卻是沒再回頭。
也直至此刻，他才抑制不住地震驚起來，九兒方才竟然親了他！
“小山哥，莫走，莫再消失，讓九兒再夢你片刻……”
身後的人喃喃地哀求着，求着夢中的人不要那麽快消失，求着夢不要那麽快醒來。
震驚中的梅山聽到這句，終于明白，九兒果然還未曾從醉酒中醒來，她以爲這是夢境……
他歎息一聲，轉過身，卻尴尬地不敢再看她的眼。
“九兒，這不是夢，你……你隻是酒醉未清醒，我扶你去歇息可好？”
她才不信他的話，他定是又想趁機消失。
衣袖碰被她緊緊拽着，他扯了扯竟是沒扯開，他便不再堅持扯了，這衣袍可是那人親手縫制，他怕扯壞了……
不得不擡眼，卻看到她滿臉淚水滿臉哀求，心中疼痛。
終是忍不住伸出手，爲她抹去臉上的淚：“傻九兒，我不走！”
千年才再次重逢，他如何舍得走？
再看看她光着的足，柔聲道：“若你不肯歇息，那便去将鞋穿上。”
說完，再次輕輕扯扯衣袖，示意她松開。
她仍是沒松，卻是停止了哭泣，眼裏逐漸有複雜的神色浮上。
方才眼淚順着臉龐，流進了她的口中，她嘗到眼淚鹹鹹的味道。
爲何夢中的眼淚還會有鹹味？
此刻再仔細感受那光着的腳，與院中地上細碎的石子接觸，有着明顯的硌腳不适感。
她以往的夢中，除了心痛與絕望，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些感覺……
所以，這不是夢？
如果不是夢，那眼前的真是小山哥？那方才……她竟然真的親了小山哥？？？
想到此，她的臉飛快地浮上紅雲，一把松開他的衣袖，捂着臉轉身跑進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