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雲初見他将自己裹得隻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不僅奇怪地多看了兩眼。
“看什麽看?我膚色黑是天生的,又不是曬黑的……再不遮擋隻怕會更黑了……”梅水被裹着的頭臉與脖頸之前呈傾斜狀,大約又是慣有的梗着脖子說話姿勢。
路雲初聽他這麽一說,移開了目光,卻是忍不住用手摸摸鼻子,擋住了自己那微微沒控制住的笑意。随即也拿出絲巾,照着梅水的方法如法炮制将自己的頭臉裹得嚴嚴實實。
梅水手搭涼棚張眼向沙漠方向眺望去。适才驿站的那撥先行的十來個尋寶人,此刻已在蒼茫的金色沙漠裏變成了十來個小黑點。
“趁清晨涼快,趕緊走吧!”回過頭招呼一聲路雲初,他率先向沙漠方向邁出步子。
路雲初也不言語,緊緊跟上。
懷裏的小豬正睡得歡,似乎此次沙漠之行于她來說并非曆險,而是來度假般輕松愉悅。
……
小豬是被自己的夢吓醒的。
她夢到自己被人逮住,一根手指粗細的鐵簽将她的身體從頭到尾貫穿,然後她被橫着架到了烤架上,旺盛燃燒着的炭火不斷地炙烤着她的身體,她感覺下一刻她就要被烤熟了……
在她即将變成烤乳豬前,她拼命地蹬着四蹄:“路雲初,快來救我!”心裏慌張地喊着,聲音卻怎麽也叫不出口……
“小豬?小豬!醒醒!”
溫柔熟悉的聲音在上方響起,同時一隻手輕輕地撫上她驚恐發抖的身體。
她一下睜開眼!
一個蒙着頭臉的“怪物”正俯身用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她,那眼中透着十分關切還有一絲絲慌亂。
“路……路雲初?!”一瞬間确認了是熟悉的人,她一下從口袋吊床中竄起身,直立着将兩隻前蹄搭上路雲初的前胸。這才帶着驚恐看向自己的身體四周。
那根貫穿她身體的鐵簽不見了,烤架不見了,身下的炭火也不見了……原來是夢!
路雲初伸手将她從口袋吊床中抱起摟于胸前,待聽到她在懷中逐漸平息下來這才輕聲問道:“小豬做何惡夢了?”
“夢到……我變成烤乳豬了……”她趴在他懷中喃喃着道,心想,做夢竟然都變成烤乳豬,真特麽是做豬做得太久入戲太深了……
走在前面的梅水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用那雙露于絲巾外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看後面,見路雲初正與小豬膩歪着,眼裏閃過譏諷轉回頭繼續趕路:真是搞不懂,堂堂男子漢對隻小豬這麽上心……
趴于路雲初懷中平靜下來的小豬很快又覺出了異樣,被燒烤的惡夢雖醒了,爲什麽那種被炙熱炭火烤着的感覺還在?
邊想着邊在路雲初懷中調整了角度,将頭對向外面張眼望去。
隻望了一眼,她就傻了!
蒼茫茫一片,除了沙子還是沙子,前方根本看不到盡頭。遠處倒是有些低矮的沙丘,但可想而知,翻過那些沙丘,仍将是滿眼的沙子……
她不甘心地再看向左右兩側,全是沙子……而似乎在這沙子堆砌成的天地中,隻有極其渺小的二人一豬在活動着行走着……
擡頭看天,火辣辣的太陽毫無遮擋地直射下來,将整片沙漠都照出耀眼的反射光,也将每粒沙子都照得如夢中燒烤她的炭火那般炙熱。
她低下頭,那耀眼的陽光讓她無法直視。僅憑太陽當空的位置,她基本判斷出此刻大約已到正午了,至于方向嘛……她再次環顧四周,茫然着:在沙漠裏還能有方向嗎?看哪兒哪兒都是一個樣。
沙漠真的是一點兒也不好玩!
隻趴在路雲初懷裏一會兒功夫,她便感覺到隔着衣衫他有汗水不斷滲出。
“路雲初,還是把我放回口袋吧,太熱了!”
重新進入口袋吊床,她在猶豫着是不是該繼續睡一覺,也許等再睡醒了,他們就已經走出這一望無際的火熱沙漠了。
走在前方的梅水适時地停住腳步,看看日頭,轉身對路雲初說:“暫且歇息一會兒,用些吃食與水。”
他那身深色的衣衫此刻前胸襟也被汗水浸濕一大片,雖看不清被絲巾蒙着的表情,卻能從他眼中看出一絲疲态。
“嗯。”路雲初點頭同意就地站住,見梅水已脫下背包,也效仿着将背包從肩上取下。
從清晨出發到此刻,兩人已連續走了大約三個時辰。踏進沙漠後他才發現,平日裏走三個時辰與沙漠裏走三個時辰,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沙漠裏大部分地方沙子虛松,每一步踩上去都沒個深淺,這便使得他不得不将力着于膝蓋處,以控制自己無論踩到怎樣松軟的沙地都能保持步伐穩健與平衡。
且一路走來,不斷翻越沙丘。那些沙丘看似平緩低矮,踩下去腳底力度卻不好把控,稍不留神便可能翻滾下坡。如此這番走着,這一路竟比平時走路累了許多。
而且随着日頭的上升,溫度越來越高,他的衣衫早已濕了幾次又被炙熱烘幹了幾次,此刻嘴唇早已幹裂,身體也呈缺水的不适。
小豬見兩人停下準備就地休息,當下決定先吃飽喝足了再睡午覺。
梅水将自己的背包放于地上,打開包口伸頭進去翻找東西。别問他爲什麽是伸頭而不是伸手,因爲他的包太大了……
路雲初也不知他在翻找什麽,想着先坐下再從自己背包中取些食物和水出來食用。當下将包放于地上,挨着背包就待坐到地上去。
“且慢坐!”梅水終于從包裏探出頭來,正巧見到欲往沙地上坐下去的路雲初,急急地呼出聲。
處于半蹲姿勢的路雲初被這一聲呼喝吓了一跳,不解地看向梅水。
卻見梅水已将手裏的一個物件扔向了他:“拿這個墊着坐下,不然這沙子可會把你屁股烤熟了!”
路雲初看向地上那物件,竟是個厚厚的竹編坐墊。撿到手中,發現那竹坐墊雖隔着背包被蒸烤了兩三個時辰,但此刻手摸上去還是感受到陣陣清涼。
他看向梅水,眼神中有難得的情緒閃動:“多謝!”